和顾娜分手后,贾小柯继续无所事事了一段时间,东寻西觅,终于又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卖车行做导购。名片上印的是“客户经理”,听起来像模像样。他毕竟做过很长一段时间专职司机,懂车,活泛,会察言观色,所以很快熟悉了工作环境,成为一个业绩不错的员工,收入也有了保障。
那种同居式的生活,实质与婚姻已无差别,一旦从身上剥离,灵魂的许多零件似被抽去,任是艳阳高照,心中却总是瑟瑟地冷。百无聊赖,照例上网,或打麻将,一应花销都是找朋友借的。饶是如此,顾娜的身影还时不时会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心头一紧,本来兴致勃勃的事情,瞬间没了滋味。直到有了这份工作,在马不停蹄的迎来送往中体会到一种类似价值和尊严的快感,才逐渐把顾娜撇到一边,并还清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欠账。也终于,在他的意识里模糊出现了“事业”这个词语,觉得这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外衣和底气。
一天,贾小柯随父母去柳树镇给他因病逝去的小姑父奔丧,他大姑的女儿孙晓梅在琐事的间隙问他有对象没有。他怔一下,摇头。孙晓梅指着正在厨房外洗菜的一个姑娘给他看。姑娘肤白,瘦,一头刚刚烫染过的黄色的蓬松的卷发。因为干活低头,露出一段光洁的脖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这段脖子,让贾小柯的心扑通扑通猛跳几下。孙晓梅问,咋样?贾小柯笑笑。孙晓梅说,姑娘很能干,自己在镇子里开了个内衣店。贾小柯不置可否,“能干”这个词语,并没有在他这里给姑娘增添多少光环,但此刻他却在这个词语的引导下真切注意到了姑娘在洗菜盆里上下飞动的手,觉得堂姐的话果真是没错的。
不错吧,孙晓梅又说。贾小柯又笑笑。
人家要招上门女婿,我觉得对你来说正好。她们姊妹两个,老大已经嫁出去了。因为熟悉他家的情况,孙晓梅这样说道。
倒也不能说“正好”,只是不成问题罢了。早些年,父母已经给他承诺:如果他愿意入赘谁家,他们绝不反对。如果他要娶妻入门,他们砸锅卖铁也帮他完成心愿,就像当初对待他哥哥那样。
顾娜也是姊妹两个。在和顾娜相处的那两三年里,他也问过顾娜,到底谁上谁家。可顾娜对此根本没有概念,所以后来始终搁置未提。倒是这么多年的社会经验让他明白,如果他入赘女方,确实可以省父母许多钱财和麻烦。至于孩子姓谁家的姓,那有什么要紧?
洗菜水溅到了姑娘裤脚上,姑娘用湿漉漉的手挽起一截裤腿,露出一段莲藕般的小腿。此时,姑娘抬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似乎注意到了他与孙晓梅的窃窃私语。
深秋了,贾小柯不知挽起裤腿的姑娘是否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脚脖子上星星点点晶莹剔透的水珠是否冰凉,反正他替她感受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飞快而顺畅,一个月后,姑娘已经躺在了贾小柯城里出租屋的床上。在姑父葬礼上的初次见面,贾小柯看到了姑娘身体首尾两端的白,如今终于窥得全貌了。哄骗一个姑娘上床,是贾小柯的拿手好戏,几乎没有不成功的。事毕,在姑娘潮红的脸的映衬下,他纳闷,一个人的皮肤怎么可以如此之白,紫外线就对她没有一点杀伤力吗?
再一个月后,贾小柯做了这个叫郑欣的姑娘的上门女婿。
并非没有思想斗争。第一次温存之后,贾小柯已经决定要和郑欣在一起。但郑欣在镇子里,他在城里,之间相距三十公里。不算远,却是一段凭贾小柯当前条件和能力无法克服的距离。他在车行工作,可以开着各式崭新的车子帮客户试乘试驾,却无法把任何一辆开到柳树镇去。车行下班晚,待到下班,通往那里的最后一班公交车早无踪影。而且,他们没有休息天,周六周日,反而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这让贾小柯很无奈,夜晚在床上,只好辗转反侧,孤独又心痒难忍地思念着那瘦而修长大概已经独属于他的雪白的身子——他讶异,只要不在自己身边,郑欣出现在他脑子里总是通体雪白的身子轮廓,而脸的模样却不甚清晰。越想,越不清晰。
第一次床笫之欢,待郑欣抱着他沉沉睡去,看着郑欣缠绕在他身上的雪白身子,那个总是困扰他的问题再次浮上他的心头:他是郑欣的第一次么?但是,他没有也不计划像当初试探着问顾娜那样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只好自我宽慰,都什么时代了,还关心这个!而他具有的生理知识,无法从两人的实际行为和表现中得出结论。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某个念头从脑海摁至胃里,以便从此再不思及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