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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魔法

时间:2024-03-13    来源:馨文居    作者:朱成玉  阅读: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很刺眼,但他没有躲避。他忽然想用阳光来取取暖。

  他是一个酒鬼,人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越是躲他,他就越讨人嫌,不是敲敲你家的门,就是拍拍他家的窗,再不然猛吼几嗓子,搅得人家鸡犬不宁。

  他在人们鄙夷的神色里缩着身子,苟延残喘地过活。

  他是生活中的不幸者。妻子出车祸,孩子患重病,双双离他而去。他每日里借酒浇愁,每一次都酩酊大醉。他清醒的时候很少。或许,他最怕的就是清醒。回忆漫上来的时候,他就用烈酒把它们压下去。

  他怕回忆,因为他的回忆里都是鲜红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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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他是一个酒吧的歌手,充满激情地歌唱生活,歌唱爱情,歌唱所有打开窗子后扑面而来的事物。自从悲剧发生后。他的屋子里再也没有了歌声。曾经被他视为生命的嗓子,他也不再爱护。那些烈酒灼伤了他所有附着音乐的神经。他的心底,早已没有歌。

  没有人和他说话,所有人都躲着他,包括满巷子奔跑的孩子。大人们告诫说,小心他撒酒疯,会打人的。孩子们都很怕他。

  他寡言少语。他的院子里死气沉沉。他和我同龄,看上去却像我的长辈。

  春暖花开的一天,小外甥的皮球掉进了他的院子里。平日里从不和他说话的小外甥不敢去拿,硬着头皮冲他的屋子喊道:“爷爷,爷爷。”他半醉半醒地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不大相信有人叫他。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小外甥在叫他时,满脸堆笑,问小外甥有什么事。小外甥说:“爷爷,你帮我把球捡回来好吗?”他乐颠颠地跑过去,把球捡回来,竟然隔着栅栏在小外甥头顶做了一个灌篮的动作,还滑稽地冲小外甥做了个鬼脸。“谢谢爷爷,”小外甥接过皮球,对他说,“他们都说你可怕,可我看你一点都不吓人。”然后快乐地跑开。

  他怔怔地呆立了很久,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很暖,他却打了个冷战。他把自己沉在谷底太久,一直都冷。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很刺眼,但他没有躲避。他忽然想用阳光来取取暖。

  “他一点都不吓人。”小外甥奔跑在那个春天,到处为他辟谣。渐渐地,到他院子里来玩的孩子越来越多。小外甥常常领着伙伴们一边玩耍,一边帮他打扫卫生。当然,他院子里最多的垃圾是酒瓶子。

  他在院子里做了个很简陋的篮球架子,坐在门口看孩子们玩着投篮的游戏,不觉轻轻哼起了歌谣。很久没有唱歌了,那些音符怯生生地从他的嗓子里蹦跳出来,虽然有些沙哑,旋律却依然很美。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邻居们很吃惊。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扔掉了所有的酒瓶子,说要戒酒,要保养嗓子,要重新去唱歌。于是,每个清晨,每个黄昏,都能听到他动听的歌声,虽然偶尔也有哀怨,但音乐的光环笼罩着他,那些快乐的音符在慢慢分解他的忧伤。

  在那个简陋的篮球架下,他为孩子们举办了一场小小的个人演唱会。他不停地唱,孩子们不停地为他伴舞,为他鼓掌。邻居们也来凑热闹。他的院子里热闹极了,门庭若市,莺歌燕舞。那天,他刮了胡子,穿上漂亮的演出服,清清爽爽,还真的很年轻。小外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那个爱撒酒疯的爷爷吗?”

  “当然不是,”我摸了摸小外甥的头说,“你应该叫他叔叔。”

  “可是他怎么一下子变年轻了呢?”小外甥依然不依不饶。“因为有魔法师啊。”我笑了。

  “谁是魔法师?”

  “春天、爱、阳光和歌声,所有滋润心灵的事物。当然还有你,我可爱的孩子。”

少年 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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