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肉建议主任应该即到医生那里去,但他被拒绝了,反而要他赶快去租滑竿。他觉得还是保持原样的好,因为他就要进城向县署控告了。
他的眷属,尤其是他的母亲,那个以悭吝出名的小老太婆,一看过主任的成绩便连连叫道:
“咦,兴这样打么!这样的眼睛不认人么!”
那幺太太也在丈夫耳朵边咕咕哝哝着:
“眼睛都肿来像毛桃子了!”
“不要管!”吵吵吐着牙血,一面说,“打死了还有我偿命!”
别的来看热闹的妇女也不少,整个市镇几乎全给翻了转来。吵架和打架本身就值得看,一对有面子的人的动手动脚,自然也就更可观了。
但正当人心沸腾的时候,一个左腿微跛,满脸胡须的矮汉子忽然挤将进来。这正是蒋米贩子。因为人呆滞尴尬,他又叫蒋门神。前天进城吵吵就托过他捎信的。所以他立刻为大家所注意了。首先拖住他的是幺太太。
这是个顶着假发的胖妇人,爱做作,爱谈话,诨名九娘子。她担心地,颤声颤气地问道:
“怎么样了?你坐下来说吧!”
“怎么样,”跛子冷淡地说。“人已经出来了。”
“当真的呀!”许多人吃惊了。
“那还是假话么!我走的时候还在十字口牌桌子上呢。昨天夜里点名,报数报错了,队长说他不够资格打国仗就开革了;打了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又是许多声音。
“不是面子大,你就是挨一百也出来不了呢。起初都讲新县长厉害,其实很好说话。前天大老爷请客,一个人早就到了;戴他妈副黑眼镜子……”
正说着,他忽然注意到了幺吵吵和联保主任。纵然是一个那么迟钝的人,他们的形状,也不免略略叫他吃惊起来了。
“你们是怎么搞的?”他问着,“你牙齿痛吗你的眼睛怎么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