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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的雕像

时间:2023-12-01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刘建东  阅读:

  我巧妙地躲过了他的问题,我说:“你可以拒绝村长。”

  吴副官的眼睛里红红的,血丝清晰可见,他盯着我:“我有其他的选择吗?我有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们都知道,师长的天空是纯净的。容不得半点瑕疵。”

  吴副官低下头,喃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

  在立场面前,我们,村长、铁匠、我,都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吴副官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他既深深地热爱着师长,又无法回避对一个姑娘的爱。吴副官,一个给我们带来师长消息的年轻的军人,一个讲述者,一个描绘者,他能够把师长的形象活脱脱地展现给我们,却无法使他身前身后的影子更像是自己的。他看不清自己,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而无法自拔。他在琢磨如何才能让杨三姑娘去担当一个刽子手,去亲手解决掉她的父亲,一个公众的叛徒,一个盲目自大的家伙。他在思索,他在徘徊。他在选择时机,在等待机会。时间就在他的犹豫之中一点点地流逝,站在铁匠铺子外,铁与铁的撞击能把他的想法彻底地击碎;透过窗户,他看到我在挥汗如雨,那些浓重的墨迹模糊了他的视线。在流逝的时间中,我们也看到了吴副官的变化,有人说,清晨,他的帽子戴反了;有人说,傍晚,他在乡路上踽踽独行的身影更像是一个拾牛粪的老农;有人说,凌晨,吴副官的身影像是收割过的玉米秸一样在杨三姑娘的窗外晃动……

  时间,不管是清晨、傍晚,还是凌晨,都无法改变杨富贵的命运。我不想过多地提及时间,是因为在结局到来之时,时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在吴副官还没有行动之前,杨富贵已经在绝望的怒视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这个内心高傲的男人,他的瞳孔中,被放大的那个形象突然间刺穿了他整个的一生,他不知道,那一刻,那个放大的形象会给他的一生,留下怎样的定义,疑惑?愤怒?绝望?解脱?……那是杨三姑娘。大家都看到了她踏上广场时的身姿,有人说,那身姿不比战场上的师长逊色多少,坚毅,英勇,义无返顾。杨三姑娘径直来到父亲的面前,有人说她叫了一声“爹”,有人说没有。她抬起手,给父亲松了绑,她的父亲,竟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捆绑而瘫在地上,他站得很直,就像那个桩子。他们说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什么,也都无关紧要。我要说的是绳子,那条紧紧地捆绑着杨富贵的身体和他狂妄内心的绳子,现在,轻轻地被握在杨三姑娘的手中。她突然扬起绳子,绳子落到了父亲的脖子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杨富贵,在他女儿大声的喘息之中,缓缓地滑向地面,一个没有泪水的脸永远地固定在了他的记忆中了。

  吴副官跑向广场时,杨三姑娘已经走了。惊愕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村长的声音,恭喜你,你做到了。吴副官茫然自语,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做!

  杨三姑娘的行为得到了村长的大力称赞,他建议在师长的雕像建成之后,给杨三姑娘颁发一个烫金的证书,以表彰她在大是大非面前镇定自若,大义灭亲。同时,他要亲自主持杨三姑娘与吴副官的婚礼。

  师长的雕像没有因为谣言而停顿下来,铁匠,我,以及村长,都在师长雕像的进程中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那是我们坚定的目标,它耸立在我们可以看得到的远方,放射着令人温暖的光亮。当然也有吴副官。吴副官再次见到杨三姑娘时,广场上只剩下了自由吹拂的风了,吴副官嗅到了风中的血腥之气,但杨三姑娘似乎没有了嗅觉。她蹲在院子里,拼命地搓着麻绳。吴副官站在那里,显得极不自然,仿佛,那个杀死杨富贵的人是他,而不是眼前平静的杨三姑娘。吴副官说:“你把他杀了。他可是你爹。”

  杨三姑娘没有抬头,手里的麻绳粗壮有力:“没有人能够玷污师长的名誉。”

  “他是你爹。他生了你,养了你!”吴副官有点声嘶力竭。

  “你说错了,我们,所有的人,这个村子里的,也许还有更多的人,我们都生活在师长的光环中,他指引着我们,他赋予我们勇气,给了我们希望。在我们的眼中,只有师长,没有其他人。”杨三姑娘说。

  “你怎么能轻信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吴副官甚至有些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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