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云说,我没有丈夫,我说了,我过最简单的日子。
哦,谭先生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真的好像与世隔绝似的。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女人。
从谭先生的神情和语气中,单云完全能感觉到他对她发生了兴趣,他愿意和她聊天,听她说话,甚至可以说,很欣赏她。于是她跟他说了自己的外婆,说了自己的理想,说了目前的状况。兴致勃勃,也许是谭先生倾听的眼神鼓励了她,这让她的口才得到了超常的发挥——原先她是很不善言谈的。
男女搭配,旅途不累。转眼就到了目的地,单云暗暗有些自责,因为她竟然希望飞行得时间更长些。单云感觉谭先生对她很友善,但她无法确定他的友善是属于礼节性的还是男女性的。她只能谨慎地表达着她对这友善的欢喜。
分手时发生了一个小细节,让两个人又亲近了一些。谭先生给她留了名片,也问她要电话,说以后联系。单云很激动,多少年没有男人问她要电话号码了,她马上翻出记事本撕下一张纸,谭先生就找空姐要笔,单云连说不用,“我随时都带笔的”。她很快找出一支笔来,可怎么都写不出字,谭先生又找空姐要笔,单云又阻止了他:我从来都带两支笔的。果然又拿出一支笔来,可又写不出。
这下单云有些尴尬了,笑起来,也许脸都笑红了。谭先生也笑,同时善解人意地说,现在的笔质量太差了,我也经常遇到。
空姐拿笔来了,单云赶紧写下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
“我没有手机,我也不需要手机,我不在家就在办公室,早上8点半以后我就在办公室了,晚上7点以后我就在家了,周末偶尔加班。反正打这两个电话肯定能找到我的。”
单云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啰嗦,而且,过于殷勤,她不好意思地住嘴了。
谭先生接过纸条,很认真地放进包里。说,我会和你联系的。有空再听你讲书里的故事,很享受。
三
一周后,单云带着已经淡去的悲伤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之所以淡去,全是因为谭先生的出现。单云眼泪涌出时,总会想起谭先生温和的话语,温和的眼神。眼泪就止住了。
谭先生说,你要好好生活,你外婆才能在天堂里安心。
谭先生说得多好啊。离婚5年了,单云一直没有得到过来自异性世界的任何安慰。连单位的男领导男同事,仿佛也对她视而不见。他们应该知道她是单身呀。有的时候她真想大声地跟他们宣言:我没有任何女人的奢望,不想穿名牌不想美容不想浪漫,只是喜欢读书,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喜欢这样的追求吗?
现在,这个男人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了。轮廓模糊,但这个模糊的轮廓正朝她走来,走近了,自然会清晰。单云期待着。
因为怕错过电话,她每天都急匆匆上班,急匆匆下班,尽量缩短从家里去办公室和办公室去家里的路程。
谭先生果然来电话了,是他们分手一周后的某个晚上,9点多的样子。那是个多么合适的聊天时间。单云正半靠在床上读书,一杯清水放在床头。周遭寂静。谭先生很有教养地说,我没打搅你休息吧?单云连忙说,没有没有。又觉得自己过了,好像时刻在等电话似的,于是添了一句,我正看书呢。
谭先生说,又看什么好书呢?单云说,哎呀,这本书精彩极了,是一个阿富汗作家写的,讲的是……谭先生打断了她:你真是让我惭愧啊,我都快要不认字了。单云说,哪里啊,你忙大事嘛,我这种人干不了大事,只好做个书呆子。
谭先生没有在电话里长聊的意思,他好像在一个很嘈杂的场所,他直接说,我们见一面好吗?我想跟你谈谈。单云说好的,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呢?谭先生说,明天周末,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去接你。你住哪儿?
单云马上告诉了他地址。
放下电话单云就开始后悔,我怎么会那样呢?他说约见面,自己居然马上说好的,在哪里,真显得太急迫了,单云真想重来一遍,让自己变得矜持些。
我们明天见一面好吗?
明天啊?让我想想,明天……行吧——应该这样。
然后他说,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中午?中午我在图书馆。要不,晚上?——应该这样。
唉唉。没有后悔药可吃。这个晚上注定要失眠了。
单云批评自己:有什么好兴奋的,他只是说聊聊,又没求爱。而且,他的语气很平和,像老熟人一样。单云又警告自己,可不能失眠,失眠了明天脸色菜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