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批评和警告都无效,单云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单云打开收音机,正好到了音乐欣赏时间,单云最喜欢这个节目。今天介绍的是柴科夫斯基的《B小调第六交响曲》,也就是通常说的《悲怆交响曲》,是柴科夫斯基最著名的交响曲,也是她的最爱。
谭先生问她,你就没别的爱好吗?她回答说,我还喜欢听音乐,尤其喜欢交响乐。看书看累了我就闭上眼睛听音乐,特别享受。谭先生说,啊,我也喜欢听音乐,你的音响是什么牌子?单云说,哪里啊,我没有音响,我主要是从收音机里听,我看预告,把音乐播出时间记下来,到时候就听。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享受。
总算有个共同爱好,听音乐。不过他喜欢听轻音乐。
如果明天他向自己求爱,自己该作何表示?矜持?还是欣喜?单云当然知道自己不具备矜持的条件,何况她已经感觉到了,谭先生是个很有钱的人。但毕竟,谭先生50了吧,而自己才37,年龄上总还是有优势的。
当谭先生知道她37岁时,很惊讶,他说,你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单云心里很受用。她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滋润光洁的脸庞,但因为过得清心寡欲,不烫头不化妆,一点儿妇人的油腻都没有,所以气质上依然像个学生。这的确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可是,自己喜欢谭先生吗?好像并不是,只能说不反感,准确地说,他是自己想像中可以做丈夫的那种男人,有教养,有钱,而且,欣赏自己。他说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这应该是夸奖。
单云索性爬起来看书。手边是一本《追风筝的人》,她想赶快把它看完,也许见面时,她就可以把这本书的故事讲给他听了。他愿意听他讲故事。这个故事也很精彩啊。
看到凌晨,才勉强迷糊了一会儿。
四
见面时,谭先生的一句话让单云踏实了,他说,哦,你脸色看上去好多了,那天在飞机上可是不太好。
单云笑笑。也许是心情不一样了吧?
谭先生把她带到一家西餐厅,当然是征求了她意见的。优雅的环境,晴好的天气,让单云在离婚数年后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美丽。
他们面对面坐着,安静地用餐。单云很注意地看着谭先生使用刀叉,以便自己不出洋相。她哪里有机会学吃西餐?
谭先生吃得很用心,单云因为不习惯,也很用心。不过还是有些分神,希冀着谭先生开口和她“谈谈”,比那天在空中的谈话更具体,更深入,他们现在脚踏实地呢。
但直到喝完咖啡,谭先生也没有谈什么,当他们的目光偶尔相对时,他只是朝她笑笑。他笑的时候,岁月的沧桑在阳光下暴露无遗,让单云有些许难过,有些许欣慰。
谭先生却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只是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很平静地吃饭,喝咖啡,一点儿没有推动情节进展的意思。
单云耐着性子等,这么多年了,她还没如此期待过一件事。她想,也许他没有把握,没想好怎么跟她说。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事暴露,单云主动讲起了《追风筝的人》,谭先生果然很爱听,最后夸奖说,嗯,是一本好书。有意思。单云说,你要是读原文更有意思,我只是讲了个大概。谭先生说,我听个大概就很好了。
从西餐厅走出来时谭先生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单云张张嘴,想说我下午还要去图书馆,但没发出声,老老实实上了车。无论如何,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车到一个住宅区,驶入,漂亮干净的园区,安静的院子。车停在一座楼前,姜黄色的房屋,咖啡色的顶,三层高,一家一门,是所谓的连排别墅吧?门前的花草栅栏台阶乃至咖啡色的木头邮箱等,都是单云只在外国电影里见过的。
谭先生从信箱里取出邮件,按了门铃,回头朝单云笑笑说,请进。单云想,原来是他的家啊。怎么就突然到他家来了呢?谭先生似乎看出她的犹豫,解释说,我只是想请你看看我的书房。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单云便踏上台阶,做梦似的跟着他进了门,上到二楼。
谭先生推开门,单云眼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书房,很大。有两面墙是书柜,一面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阳台,摆着沙发和茶几,中间还有一张很讲究的书桌,摆着电脑,地下铺着地毯。
这样的书房,单云做梦也没梦到过。她几乎是扑到书柜前,像看着失散多年的孩子那样看着那一排排的书,她甚至踩着木梯子去看最上面的两层书,她的目光和举动,都是失神的,痴呆的,嘴里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