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把批来的服装做一些改动,依照质料、色彩,配个现代元素的蝴蝶结,或是一条奇形怪状的链子……设计服装,也设计她的人生。她对外在的世界没有兴趣。偶尔看电视,只是看时装设计和烹饪讲座。
时装设计是为实现自己的人生愿望;烹饪讲座是为了抓住那些帮她实现愿望的男人的胃。
“今潮”服饰店,在北城黄金地段,靠近北城商厦,两层楼带个地下鞋城,楼上是男装和裤子,还有一些内衣,楼下是女装。一大早,店主杨二就短信通知那些赶着流行潮生活的女士们:本店新进回一款风衣,细条绒面料,齐膝长,连帽、收腰,斜插口袋边缘有两装饰性的气眼儿,有时间请来试试。杨二做生意很有一套,出去进货的时候,看一眼货架上的样品,就知道哪种款式适合什么样衣着风格的人,衣饰比瓜果蔬菜更讲究季节性,逢年过节的,要进一些喜庆的服装;平常日子也就是淡季,更要弄一些让顾客看了爱不释手,让他们有种“穿在这个季节,我就是季节,我穿故我在”的购买冲动,才会抢手。“今潮”还有个特点,就是进店的衣饰都上档次,不像其他服装店的那些廉价的水货,洗一次就走形了。“今潮”的衣服穿上几年还光滑水鲜的,杨二就有这个眼光,能从一堆花花绿绿中认出“品质”来……学习设计的时候,一位开着个性设计室的老师就说过:“你天生就是做服装的,不干这行就浪费了。”
杨二经年累月在各色各样的服装之间谋算:谁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好,什么样的骨骼和什么颜色能组成什么样的风情。对于美,思索得深了,举手投足间由不得添了“妩媚”的味道。第一次上“今潮”买衣服的顾客,杨二都让店员留了档案,身高、腰围、职业、穿多大码、喜欢什么色系。比如:时美美,身高165CM,腰围64CM,喜欢橙色,适合柠檬色系。有了这份档案,杨二在进货时就有了潜在的顾客,正如医生看病,要对症下药一样,常去“今潮”的顾客,都能找到最适合、最喜欢的那款。
临近下午下班,是“今潮”的高峰期,几位身材姣好的少妇前后到达,正轮番试衣,有的对镜顾盼,有的边穿边叫:“妖二,我穿红的好?还是黑的?”
杨二、杨爱猫从楼上下来。她把一副不变的笑容固定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只狐狸黄的小猫迈着猫步从帘幔后出来,蹭着杨二的裙边,“喵”地一声细叫。
“哈欠,回你屋里去。”杨二今天装扮得像个新娘子,盘头,戴金耳环,大红的丝质上衣和红丝巾,很妖艳,她冲猫露出娇媚的笑意,然后,走到刚才和她说话的女子面前,上下打量一下,提议说:“我觉得你还是穿黑的好。收敛,人显瘦。里边配什么都行。”
“那听你的,就黑的了。”女子自己也觉得黑色高贵,杨二的话肯定了她的自信,找钱付费,拿了衣服走人,并不讨价还价。“今潮”的另一个特点就是“言不二价”。其他几位很快敲定了各人要的颜色,其中一位染酒红色头发的女人,试穿最大的号都嫌太紧,边说:得减肥了,边表情遗憾地叮嘱杨二:“快帮我进一件款式一样,加肥的。”
“行。”杨二热情应道:“这款好像没有加肥的,还有别的面料做的,不戴帽子,我觉得更适合你,过几天我捎几件回来,给你打电话。”
“你记得呵。”酒红色头发的女人拍了拍杨二的胳膊,告辞了,还没离去,进来了一身妖娆、风情款款的时美美,时美美进门就说:“妖二。她们都挑好的去了吧?接到你的电话就想走,单位去了个提钱的。和他说了会计不在,他问这问哪,啰嗦了半天,我都快火了。”
“给你留着,各人喜欢的不同。你挑吧。”杨二的笑挂脸上久了,有点僵。
时美美在一位导购员陪同下,拿起橙、黄、绿三件风衣轮番试着,穿起这件,容光焕发;换上那件,焕发容光,她在七彩颜色中有些迷乱。看着试衣镜中的女子,怎么看都能吸引眼球,时美美平时就特别爱照镜子。对着镜子笑。对着镜子愁。对着镜子扭捏作态。对着镜子搭配衣服。还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猫“喵喵……喵”地叫着跑出来,是饿了,杨二进后屋喂了一条小火腿肠,出来见时美美对着镜子举棋不定,说,“别臭美了,你穿哪件都好。”
“那我也不能三件都穿吧。”时美美笑,对着镜子变换表情。
杨二悄悄瞄了一眼腕上的表,时间也不早了,怕一会儿梁贵今要来,和时美美俩人碰上尴尬,她双手叉在胸前,走近穿衣镜前的时美美,两张脸在镜子中相遇了:丹凤眼上挑,白皙、丰盈,笑意很甜美露出一颗虎牙的是杨二;高出整整一头,肤色本白,鼻梁高挺,脸形好看,唇形也好看的是时美美。“美美,结婚早就是不好,看起来,你比我起码小十岁。”杨二从镜子中移开脸,又下意识地低头瞧着自己微凸的腹部。
“哪有那么夸张。”时美美心里美滋滋的,她比杨二年轻好多,不单是小她4岁,主要体现在身材上,时美美的体形一直是少女式的窈窕。
为安慰杨二,时美美故作羡慕:“妖二,你皮肤可比我白多了。”
“白有什么用?我看杂志了,人家现在时兴巧克力色,模特儿还去海滩上晒。”杨二挑出一件柠檬色的和时美美说:“这色更适合你,显得洋气。”
时美美一比划,果然。脸色亮丽了许多,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这杨二还是有眼光的,时美美由不得想起解语,刚才她离开单位的时候,去办公室和李杰拿“贵妃醉酒”碟片,捏了一下他的脸,被解语看见了,解语脸一红,二话没说先行走了,如果她来“今潮”,杨二会推荐她穿哪件?黑色的还是茄皮紫的?在衣着打扮上,好像解语比杨二更有眼光。但解语是另类的、小众的,有些独断专行的。和她的灵性相比,杨二无疑更活络,更适合俗世红尘。她要付钱,杨二死活不要,说:“那多见外,只要店门开着,你喜欢哪件,随便穿。”
“不好意思了,改天请你烧烤去。”时美美真心实意地说,她从“今潮”穿过不少衣服,欠着杨二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