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从古至今都非常重视“正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对于万事万物,都要赋予他们一个合适的名。那么,给自己或自己的孩子起一个好名字,自然是空前重要。不过,有些古人的名字似乎起得非常随便,甚至难登大雅之堂。
周代以前,起名还没有太多讲究,比如夏商时期的君主,尤其是商代,取名时多从十天干中找一个字,像商代最后三个王分别是文丁、帝乙、帝辛,帝辛就是大名鼎鼎的商纣王。到了周朝,人口大增,大家对名字的要求越来越迫切,什么十天干之类的根本不够用,大家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各种各样令今人大跌眼镜的名字出现了,比如晋成公的名字是姬黑臀,估计是出生的时候屁股上有一块黑色胎记;郑庄公的名字是姬寤生,寤生就是难产的意思;齐桓公叫姜小白,这个“小白”的来历,有人说是因为他长得很白,有的则说是得名于一种军旗。贵族起名都这么随意,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什么猪儿、狗儿之类的名字满天飞。
众所周知,到了周代,礼制逐渐完备,后世在祭拜一个有着怪名字的祖先,如“黑臀”时,可想而知会有多尴尬。所以,有识之士就想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公元前706年,鲁国国君得了一个儿子,非常高兴,打算搞一个隆重的庆典。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他向当时鲁国著名学者申繻请教。申繻提出了一个“五有六不”原则,“五有”是“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信”是指孩子出生时身上的特殊标记,“义”是指孩子出生时有没有什么祥瑞,“象”是指可以用某种与孩子相似的事物起名,“假”是指可以假托万物,“类”则指可以给孩子一个与父辈类似的名字。“六不”是“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隐疾,不以牲畜,不以器币”。周代讲究避讳,如果有王公贵族用国名、官名、山川名、器物钱币等来起名,很可能就得重起,比如,司空、司徒都是周代官职名,然而晋僖侯起了个名叫司徒,晋国只好把司徒改成中军,宋武公名叫“司空”,宋国就把司空改为司城。隐疾、牲畜这些不登大雅之堂,也不能用。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对起名做的总结和规范,得到了后世认可。
虽然有了这个标准,但也没有什么强制性,所以当时乃至后世民间还是有许多有趣甚至奇怪的名字,如卫灵公的宠臣是司空狗,赵国的一个著名铸剑师叫徐夫人,当然此公是个男的。即便是按照这个原则,也会产生怪名字,比如,孔子的儿子叫孔鲤,因为当时鲁国国君送来了一条大鲤鱼作为贺礼。孟子有个才华横溢的学生叫公孙丑。关于公孙丑的长相,史籍中没有记载。不过,对应简体丑字的繁体字有两个,一个是丑陋的“醜”,《说文解字》的解释是“可恶也”。一个则是作为时间名词的“丑”,《说文解字》的解释是“紐也”。时间名词的“丑”可以指十二月,也可以指每天的丑时,它还有个引申意义,即十二月寒冬即将过去,“万物动”,人们该振奋精神,忙活起来了。公孙丑的这个“丑”是时间名词的丑,或许是他出生的时辰,也可能是父母希望他成为一个昂扬向上的人。
以丑陋的“丑”起名的人也有,比较袁绍的大将文丑。关于他的美丑,正史中没有记载,《三国演义》中说他“面如獬豸”,说他像古代的一种神兽獬豸,按照这个说法,这位文丑的长相大概率是“名副其实”的。无独有偶,南朝宋有个将军叫张丑,也是丑陋的丑。他的相貌,史籍中也没有记载,但他的官职可不低,做到了节府参军。至于他名字的来历,更可能是父母相信一种秦汉以后大行其道的说法——“歪名好养活”。
秦汉之时,黄老神仙之学一度盛行,人们热衷求仙问道,什么彭祖、延年等名字比较普遍。民间开始大量出现给孩子起“贱名”的现象,如司马相如的小名就是“犬子”。这个现象的出现,除了和父母随意起名有关,还和当时的民间信仰有关。人们认为,人刚出生的时候,发育很不健全,一些“灵异”会打孩子的主意,家长稍不注意,就会出问题。为此,父母会起一个听上去很让人嫌弃的名字,以便让“灵异”一听就产生厌恶之情,绕道而走,从而确保孩子无虞。这种起“歪名”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当代,尤其在北方农村,什么狗剩、二愣子之类的“歪名”仍然时有耳闻。
当然了,我们从文献中所发现的那些“奇名”“怪名”“贱名”,其价值不仅仅在于博君一笑。每一个名字,再怎么奇怪,也是一种社会存在的反映。我们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这些信息之中去体察当时的风土人情、民族交流乃至整个社会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