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方人,20岁以前从没有见过竹子。
和竹子相识是从笛子开始的。小时候我吹破过几竿笛子,终于也没有什么成绩给吹出来,但知道了竹子是一样好东西。后来在宣传队还打过快板,两片竹片互相撞击会发出那么响亮的响声,真是让人吃惊。再后来是听人拉京胡,那么流丽的旋律流出来,让人着迷,所以我认为竹子是好东西。再后来就是画竹子,别人画竹子是先画竹竿,后画叶子,我却是偏要先画叶子,然后再相机行事地补上竹竿。
真正见到竹子是在成都的杜甫草堂。我们一行人是白天到的草堂,行李未解就去吃饭,饭一吃过人也差不多醉了,天也就黑了。那天恰好是中秋,到了晚上,月亮躲在云里死都不肯出来,我们一行人里偏有风雅之士,便想起这是杜甫草堂来了,便要去看看。那天我们恰恰住在草堂。往西去,好像连门票都不要,一伙子人就拥进了园子,竟找到了那草堂,并在草堂里点起了两枝红蜡烛,一伙子人把那草堂碑看了又看,知道了写碑的人是清代的某亲王。忽然,有什么声音“嘎嘎嘎嘎,嘎嘎嘎嘎”,连着响了几声,那声音真是怕人,我们这些人忙从园子里拥了出来,回了招待所。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在叫。令人发笑的是,到了第二天才知道昨夜是园子里的大竹在叫。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竹子。杜甫草堂里的竹子可真是大,那么粗,那么高,风一吹,绿云涌动,竹竹相摩,“嘎嘎”做响。
竹子是中国最完美的植物,一是直,二是有节,三是中空。没见过哪竿竹子会像杨柳那样长出七七八八的枝杆,这不用多说。竹的好处是可以削成竹筒,还可以在竹筒上打一个洞,做一个吊挂在墙上的“花瓶”。在民间更多的是被用来放筷子,而不是插花。中国的文人向来喜欢在植物身上寻找精神,孔子在松树上找出了“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宋人在梅花身上寻找出了“梅花香自苦寒来”。竹子来得复杂了一些,一是让人想到气节,因为它的有节,二是让人想到虚心,因为中空,所以把它给安排到四君子行列里去。老百姓才不管什么君子不君子,那是文人们的事,老百姓眼里的竹子只是好用,一是做吃饭必用的筷子,二是做老人们的拐杖,三是做床,四是做挑物的担,五是做水桶……不能再一二三四地数了,竹子的用处几乎是无穷的,从吃到穿,比如竹鞋,比如竹衫,比如雨帽,竹笋之好吃就更不用说。
竹子可以说是最完美的植物。松树可以盖房子做家具,但不能用来大吃特吃,虽然松籽是可以吃的,北京的松仁小肚就很好吃,松树却不能被人们戴在头上,穿在脚上。梅花除了看也几乎没有别的用,兰花就更不用说。松竹梅兰,竹应该排在老大。说竹是最完美的植物,因为人们的吃喝拉撒睡所要用到的东西乃至胡琴和笛,它能包圆儿,只此一点,我想没人会对竹子有什么意见。
温馨启迪
朴实无华,独具匠心,结构考究。先写对竹子的感觉,从遥远到切近,再写对竹子品质的认识,从而认为竹子是完美的,从外到内井然有序。波澜起伏,摇曳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