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一天的功课,让我们来尽情欢乐”。这是年少懵懂的时候唱过的歌。那时候真好!
其实这时候也不错,任何时候只要你的心态正了,一切便都是好的。
傍晚时分,吃过了晚饭,趁天气正好,不热不冷,无风无雨,一个人便哼着小曲,走向这座小城最大的公园——南湖公园。
路上的行人比早些时候少了许多,毕竟是深秋时节。敏感的人们,就已经开始在做着“猫冬”前的预热阶段了。
然而你看,所到之处,尤其是围着湖边一周,依然有沿着自己的习惯生活着的人们。跳舞的就有好几处:年轻些的人们跳着强烈、而舞步欢快的节奏,全身心的投入,是青春的热情和活力爆发。
继续往向前走,那些老成持重的年轻人和那些活力尚在的中老年们,跳起了节奏舒缓、步伐稳健的舞步。大家都戴着口罩,并自觉地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欣赏着他们,在自己心里感动着:生活真好,未必没有忧虑,这样的一跳,一天的痛苦烦恼就没有了,回家睡个好觉。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艳阳天!
沿着湖边,再往前走,橘黄色的灯光下,看见了早已飘飞入耳的笙的声音来源处:一位面朝湖面、只看见背影的至少属于中年以上的人,双手一上一下“抱着”笙在吹。近前的音响再给他伴奏,吹出的是今年春晚的舞台上那首深情浓郁的《可可托海》,看来是个深情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青年时代是怎样的,这笙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故事。我不知道他这是业余爱好?还是年轻时从事过与音乐有关的职业?
笙,作为起源于我国汉族的古老吹奏乐器,也是世界上最早使用自由簧的乐器,并且对西洋乐器的发展曾经起过积极的推动作用。它是世界上现存大多数簧片乐器的鼻祖。它的发音清越、高雅,音质柔和,歌唱性强,具有中国民间色彩。
整个夏天,甚至从春末开始,到这个秋天,这一位看上去如此孤独的老人,一直就这么吹着。偶尔有两位年轻些的“听众”,尤其是中年或早熟的年轻人,会为这位老人深情浓郁的“笙”音驻足,为这位一定有着自己满满故事的老人展开丰富却未必靠谱的想象,就如眼下的我。但很快,也便各自走散开去。
走过柳树掩映的湖边,踏上二十一级台阶,穿过一条东西公路,右边更大的广场,又是欢快的节奏相伴着的舞蹈了。其实,生活的改善,让多少传统定义的中老年们,却具有了青年人的做派!
沿公路再走几步,右边皂角树掩映的不大不小的空间水泥地上,是男女对唱,每人拿一个扩音器,近前的音响,闪着蔚蓝的光,那声音竟像是专业演员!你不得不承认“高手在民间”这句话概括得竟然如此之准确无疑!仿佛这些遇见的人,都是专业人才了。只是从这断断续续的男女声对唱里,听出一两句男生:平淡之中制造一些些浪漫;女生:你我瞬间的浪漫永远忘不掉。深情,却健康唯美大气,难免有一点制造出来的欢乐。仿佛是郑中基、陈慧琳的《制造浪漫》的翻唱。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汽车不断从我左侧公路上驶过,我右边是苍松翠柏。有一种难得的闲适。
走到这截公路的劲头右转弯,是一群中老年们的乐园:据说年龄最大的已经八十二岁了,就是头戴蓝色单帽、手抱琵琶的那位,他的左右,是三把二胡,或者其中还有京胡,我一时分辨不出,另有一位站着的吹葫芦丝的;那位中等身材,看上去像七十多,但知道的说才六十四五岁的女士,手举梆子,一边敲击,一边也就做了指挥。这就是这个中老年团队全部的伴奏乐器了。可贵的是,他们同时也是歌唱者。
而在他们的对面,或者说半环着他们的,是一些打扮入时的中老年女士们。手里拿个小包包的,脖子里打条长围巾的——有了一种仿佛来自岁月深处的感觉,还有一种现代的年轻人不具备的成熟中的旷达与沉稳。穿着方格高跟鞋的,穿着套在衣服外面的裙子,依然爱美,是明显的标志,更愿意精神上有所追求。据说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老知青。
哦,一个时代的标志。
看着他们,我忽然有些激动,想起一首老歌《在希望的田野上》里面所唱的:小伙儿吆弹琴,姑娘歌唱。想想这首歌曲刚刚诞生的时候,一面唱着,那样美好的画面就已经在眼前重新展现开了。只是时光似流水,即使是三十年的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稍纵即逝。而这些人不再是小伙和姑娘。然而,他们走过人生路上的风雨沧桑之后,还是赶上了更好的时候,他们一路走来,看着、感受着我们的生活一天天变好:和平,稳定,温暖,虽然人已不再年轻,但他们也曾对未来无限憧憬!而一颗永葆青春的心,总是赶上了这一个理想中的年代,不放声高歌都难!
每次走过他们,听见的歌曲都不一样,都是些经典老歌:《送战友》、《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大阪城的姑娘》、《在那遥远的地方》、《长鞭哎那个一呀甩》、《映山红》、《咱们工人有力量》、《青藏高原》……唱到哪个,很快切换频道,倾情投入。真令人佩服、感叹。他们乐此不疲,作为观者路过的我们,便将一幅美好的心情投入其中。
偶尔也实在想驻足,随他们一块歌唱,但他们张口就来的歌词,于我多半是陌生的,也只有分享他们的快乐的时候,稍稍有一点遗憾了。
有人背着乐器,自带马扎,还有人带着水杯。一曲唱完,润润嗓子,继续。每晚风雨无阻,只是人多和人少的关系。仿佛这一个时刻是如此浪漫唯美,又是那么庄重而神圣!看他们每一个这一晚的“功课”做完,散去时内心的满足化在脸上的笑意,知道他们是幸福的,是老年人解除孤独、健康的自娱自乐的方式。
而每一个人都会老去。而我们老了,未必有他们对于眼下生活的珍惜和知足!
每一个时刻,我都想加入路过的人们,或唱或跳,即使暂时不会的,因为反复性太强,而我自己感觉又不是太过笨拙,短期内可以滥竽充数。长期来看,我可以是他们任何群体中及格的一员。
走过一棵百年老槐为中央的舞池,是西洋乐器伴奏,节奏明快,明显的双人舞。那穿着裙子的看不出年龄、只是满面春光的人们,和潇洒绅士的男士们,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配合默契,翩翩起舞。
不知是多少年才修来的和谐之美!
只是羡慕吧,但不必嫉妒,因为我也有我自己的空间!
终于回到家里,坐下来,打开手机,微信群,刚刚发出去一首散文诗,就被邀请进一个微信群。而看到这群的名字,我一下乐了:“开着拖拉机唱忐忑”!
这第一眼就已经让人笑得不行了!是之前我至少有三十个文学群,在被人邀请时所没有的!
时代在前进,却总是有着太多的历史的痕迹。
想想就忍不住!那两辆拖拉机的图案清晰可辨,可是它们当初或许只是为老一代农村人准备的吧,也的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然而现在几乎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也许早年会佩服,而今再看拖拖拉拉,颠颠哒哒;而曾经极其出名的那首叫做《忐忑》的歌,当时震撼,现在再想想,就像开水烫着,猫儿给抓着了一样的味道了!一连串的得瑟!
亏这群主想得出!少有的幽默和乐观!而且新人进群,立刻有大红包响应!是有钱会玩的人!
九点半了,被手机控着,继续在微信上逛。此刻读到了文学大家贾平凹的精短之作《贾平凹说贾平凹》。结尾一小段说:
“那日到某校开会,去了那么多作家,主持人要我站起来让学生们看看。我站起来躬腰点头,掌声雷动。主持人又说:‘同学们这么欢迎你,你站起来嘛!’我说:‘我是站起来的呀!’主持人说:‘噢,你个子低。’掌声更是雷动。”
看到这一段,又笑得不行!这不是明明在说贾平凹的个子就是站着和坐着一样高吗?这要不是贾老师自己的亲身经历,还以为别人是嫉妒他的成绩,故意贬低他呢!
这倒像是鲁迅先生了,不只是同样个子不高,而是拿自己的个子说事,用于解剖自己。幽自己一默!
看来今晚,我是要笑着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