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岁末年初,许多人都在讨论年会,说起年会,免不了提到抽奖。我喜欢聊这个,因为我的中奖率远远超过平均水平。
还记得我读书时,发票能刮奖。我的一位同学吃完饭,刮开发票,中了5元。他欣喜若狂,认为是吉兆,恰逢找工作的当口,于是,他把那张发票当作幸运符,小心地放进钱包,愣是没舍得去兑奖。我听说后大惊:“这有什么稀罕的?”他也大惊:“中奖很难的,好不好?”事实胜于雄辩,后来我们又一起吃饭,我随便一刮,中了50元,他目瞪口呆。我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上次我在那家店吃了两顿,中午一顿,晚上一顿,各中50元。”
我抽奖抽到过电火锅。
那天我只是在商场买了两双袜子,拿小票在商场一层抽奖处随意转了下转盘,指针刚好落在三等奖“电火锅”处。
两双袜子10元,电火锅值几百元。
我妈当晚就用上了新家当,她敞着门,楼上楼下经过的人看到了,都会问一声:“吃火锅啊?”“对!”我妈显得比我考了满分还开心,“谁让孩子手气这么好呢?中的奖!”
还有一次,在另一家商场,过年前,我买了件大衣,持购物小票可以在商场一楼开红包。我绕着“红包树”转了一圈,对工作人员指指两片树叶夹着的薄薄的红色信封,他给我取下来,我打开红包一看,400元现金。
我很少买彩票,因为觉得好运气要用在刀刃上;仅有的几次,中奖金额不大,但胜在中奖率高。
年会就更不用说了,2020年某天,我老公问我娃:“哪儿来的新平板电脑?”我娃答:“妈妈参加年会抽奖抽中的。”
我老公有些糊涂了:“你妈妈不是抽中了投影仪吗?”娃更糊涂,见状我赶紧解释:“投影仪是在另一个年会上抽中的。”
二
每次中奖,我都会在小范围内晒一下。
每次谈到一些人自带“锦鲤体质”,我会立马表示,我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
名声在外,以至于我的朋友作家闫红要出远门前,都会专门在微信上找我借钱。
她说:“借1元,下飞机就还,主要是借你的运气。”
我把这件事发在微信朋友圈,一时间,找我借1元还1元的人急剧增加。还真有人相信我是“锦鲤”!之后,有人找我剪彩,有人找我给孩子起名,理由均是我运气好。
我真的是“锦鲤”吗?当然不是。
我小时候成绩不好,被老师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半个月。半个月内,我被我爸送去工厂的车间尝试了至少3个工种,以体会工作的不易和学习的容易。
离开工厂的前一天,我拎着一个破筐在铁路上捡煤渣,吹在我脸上的风和边捡边丢的黑煤渣一样难忘。
我直到高三才知道要努力学习,魔怔了似的发狠,把所有书背了一遍,才勉强考上个普通本科。
大学里,我英语四级考了4次。前3次,每次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我都按着卷子不交,求对方再给我两分钟,让我把作文写完。
我考研考了两次。
恋爱好几次,才顺利进入婚姻。
刚工作时,我遇到一个一再把“清明上河图”读成“清明上坟图”并认为那就是标准答案的领导,即便如此文案过不过、项目成不成还是由他说了算。那段时间,每天下班回家,我都先哭一场,直到每周看到报纸专栏上有我的名字,我才能告诉自己,我还有优点。
我打过一场历时3年的官司,在深夜接到恐吓电话,报过警。
一个很好的朋友和我绝交了。
我娃不是天才,但特别浪费“财”,上了3年国际双语幼儿园,问他外国人如何说“早上好”,他回答“zɑo shɑng hɑo”。
人到中年,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花十几年时间适应一个城市,又抛弃一切,来到另一个城市……
我经历的挫折起码与平均水平持平,郁闷时甚至会想,为什么同样是路,我的路上却更加坑坑洼洼?
三
问题在于,讲故事时重点是哪部分;问题在于,你把坎坷当过程还是当结果。
我只愿意说我走运的那部分。一定要说坎坷、绕过的远路,也只说最终走过去、迈过去,有好的结局的那一部分。
我毕竟有惊无险地完成了高等教育。
我打过官司,见识了公平正义;我报过警,感佩警察的尽职尽责。
我那念出无声调的拼音“zɑo shɑng hɑo”的孩子,当时令我盛怒,几年后我却发现他到岁数单词自然认得,句子自然能说。
从北京换到上海,换种生活,换种方言,我现在会自我介绍:“侬好,我是林嘚嘚。”
仅记住所有的快乐。
当你选择喜悦而不是忧郁的片段,把它们连起来成为你的故事,并一再重复时,你就会得到积极的心理暗示,听到的人也会,所以他们更愿意把机会给你。
四
前段时间,我陪堂妹去北京积水潭医院看腿。堂妹5岁时不慎在玩耍时骨折。当时条件有限,草草手术,没恢复好。直到这两年,她腿疼去查,才意识到是小时候种下的因。
看完病,我和堂妹与她的大学同学聚餐。她同学说了很多同情堂妹的话,比如“你小时候遭罪了”“以后还要各种护理,你命真苦”。
“苦吗?”我诧异,和堂妹面面相觑。
是的,单独拎最苦、最痛的一点来看,谁不苦、谁不痛?把所有经历过的苦痛连成一条故事线,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悲剧。
那天,堂妹谈起她的生活,4个老人健康,女儿可爱,丈夫好,工作稳定、福利佳……虽然近半年腿疼,找专家看后,问题能解决就不算啥。
“你真幸运!”她同学由衷地说,接着又叹口气,“不像我,我总是很倒霉,我在北京是没朋友的。”
“别这么说,倒霉越说越成真,‘锦鲤’越说越成形。相信我,我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我插嘴,并打开手机,把历年来我抽奖中的奖品一一展示,再次让自己相信,我是运气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