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桑拎着行李箱刚踏上青石砖路,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骂骂咧咧地撞过来,直接撞上她的肩膀。
青石砖本来就不稳,余桑一个踉跄,半只脚踏在青石砖的边缘,双手在空中扑棱了好几下。要掉下去的那一刻,她在想,这新买的鞋要遭殃了。
在紧要关头,是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背,她艰难地转过头,看见夏景和那张熟悉的脸,他穿着白色T恤,右手拿着一把黑色布伞,水滴从发梢缓缓地滴到眼窝。
余桑的视线移到淹没他小腿的水洼,只听他声音清冽如泉:“小心点。”
话音刚落,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挤过来,余桑落在青石砖上的半只脚也被挤了出来,惊呼还没喊出口,整个人突然腾空了。
周围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余桑头脑一片混乱时,还隐约听见了人群的吸气声。
夏景和就这么扛着她,一只手撑着伞,缓缓地从水洼里走出来。他的肩膀很宽,手虚虚地搭在膝盖处,是舒适的安全感。
余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被放下后,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夏景和指着旁边临时搭的棚:“雨太大,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路,学院组织了志愿者。”
“谢谢。”
余桑躲着他的目光,拿回被志愿者们捡回来的行李箱后,转身就要走。
夏景和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了!”
她头也没回,狼狈的背影像是在落荒而逃。
一个月的时间里,余桑一直在想,再见面时,她对夏景和而言就只是个普通朋友,可她太贪心了,她早就不满足于普通朋友,舍不得那些特殊,想要再进一步。
她喜欢夏景和,抑制不住地喜欢。
9.
余桑怎么也没想到,她打算好好整理自己感情的时候,夏景和却主动招惹上了她。
那天,教授让她整理一种新发现的鱼类的资料。她在实验室留到最后,偏偏夏景和也没走。她暗里祈祷他能快点走,自己也能好好工作。
可那道要命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身后响起:“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余桑一边喊,一边用手挡住面前的空白文档页面。
“那我帮你带饭?”
“我不饿!”
咕噜——尴尬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余桑:“……”
半晌,她慢慢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夏景和,你不要再因为我父亲而对我特殊照顾了,你不需要这么做。我也很为难,你再这么下去,我就……”
她的声音顿时低下去:“我就彻底沦陷了。”
余桑不敢看夏景合和的眼睛,视线一直落在他们放在桌上离得很近的手上,一只白得像瓷,一只是标准的小麦色,放在一起,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余桑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缩。
实验室明晃晃的灯光在夏景和的睫毛下映出一小片扇形阴影,他目光微闪,轻声道:“可是,就算有那一部分的原因,我对你特殊也只是因为你是余桑。”
他从小性子有点孤僻,受父亲职业的影响,对海洋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把它们当作自己的朋友,却忽略了现实生活中跟别人的交流。
直到那年去云帆岛,他碰到了活得像太阳的女生。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微凉的手指在他的小臂上蹭了一下,明亮的眸子狡黠地眨了眨:“你胳膊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擦了。”
她转头就跟朋友说悄悄话,完全忘了他还没走,于是他就听见她煞有其事道:“那是真皮!”
他忍不住弯了嘴角。
十八岁那年,他代替父亲去余家道歉,事后曾去余桑所在的高中看过一眼。那时她正是高三,趁着早操跑到学校小超市买零食。
夏景和戴着鸭舌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已经过去了,可余桑又倒着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对伙伴说:“我认识一个人,比他还白。”
所有的特殊都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新生开学那天,女生气势汹汹地把纸张拍在桌上,他看着署名,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笑意藏在眼里,故作茫然地问“余桑是谁?”
他知道,她找来了,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