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仓央嘉措龟纹的袈裟,注定不是我的晚袍。
贵妃池浸淫千年呕吐苦水的海棠,也不是你深夜里盛开的宫廷之花。
我爱,无须披上或者剥落你过于拘谨的紫罗兰盛装。
一任你的眼眸与我恰到好处的腰身相触,让六月一路绽放石榴的欣荣与繁茂。
你我穿越这条荧绿的林荫,携手步入收割情欲的桂乡之旅。
是的,砚台的香凝依旧愉悦你我,也愉悦此在不太愉悦的色界。
我这里同样雨歇。早晨的孤岛在满山云烟中展露微明,泛蓝的波涛轻拍水岸。
我一路沿你巡回的钟声走下象牙之塔,赶赴你的家门。你约隐约现的门环依旧闪烁,洞照我不再幽暗的里屋。
是的,日子平静如远处的山影湖光。而你我昨天走过的旅程,延展成另一条道路。比如我此刻柔板的舞步,没有萤火的夜晚也能摸回家去。
依然眷恋你的桃花之源。那是你我,唯一可以随风抛开铜味的紫袍,以最最原始本真的词语之姿,激情相拥和戏吻之所。
我同样靠近你。依然以我最最保守的冷抒情,抒情你桃花源隔世的回眸。
时光的沙漏,已经筛落昨天最后一粒忧伤。你荡漾柔情的涟漪,从脚下一路漫延我久渴的沙滩。
群鹰刚好从我眼前举起火把踊跃而起,燃烧浪花的万点烛光……
第二章
我独对你,这棵夜晚之树,万籁的交响停顿之处。
子夜时分你我相遇,彼此默默守候对方,没有留下任何语言的蛛丝马迹。
诗歌的字词句,只是蟋蟀在寂寞的怀春之期,本能地浅唱低吟。另一首寂静深处的歌,你我担心惊扰熟睡的群鸟,始终没有发出调音。
因为季节的缘故,沉睡整夜的倦鸟一早从你的巢穴散去,北飞或者迁徙他乡。
你祝福着她们。记得你对我说过,每到冬天,你迎来漫天飞舞的雪花,也迎来一群南飞的雁。你坚信倦飞的鸟,一定会在你时令的闹钟指定之时刻,飞临你的臂弯,重新筑居你的巢穴。
是的,雁从远方衔来雪白的诗句同样为你祝福。那是我,一支从来没有唱出口来的眷恋之歌。
群鸟带走了一片吁嘘,更深的寂静留了下来。风之语是你送给她们一路的祝福。
每只鸟都在寻找一根稻草,或者松粒。她们在不倦的翻飞中,留下依偎的倒影,那是你的泪珠坠落湖面荡漾温暖的涟漪。
我知道,你深居乌有之乡的耶鲁哈根。那是你,在日渐风化的沙漠里,此在的尘世中独守的绿洲。
一串驼铃铺开通往耶鲁哈根的道路。月牙之泉就在你的脚下。千年的风沙唯一不敢染指的玄牝之源,润泽你脚下的众生,也润泽你伸展大地最深处的万年气根。月牙之泉只有铁背鱼、五色沙、七星草和罗布红麻之花。一座同样千年不倒的佛塔筑居你的身旁。舍利子舍下一本之万利,屈居你的脚下。
我独对你,独对另一个世界,独对你乌有之乡的耶鲁哈根。那里没有盛开的桃花,没有砚台的香凝,没有雨打芭蕉下的白面书生与夜狐,没有古琴的哀怨,没有布谷鸟怀春的疯狂,没有夜莺高声朗诵真理的苍白。
只有寂静,深深的寂静。只有你,这棵夜晚之树以及你无所不在的墨影,独对我,也独对同样沉默的大地,独对苍茫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