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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弯弯 (6)

时间:2024-08-19    来源:馨文居    作者:馨文居  阅读:

  第六章

  思念之情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少华焦虑的神情与梦相伴。

  情书写了多少封,邮筒仿佛是无底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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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华安慰自己,不要怕等待,

  思念和等待是双重力量。

  自我安慰其实为自欺欺人,

  一个人独处是一种多么难熬的精神折磨,

  脑海里空空如也,

  如一座毫无生机的城池……

  成熟的荷尔蒙游离出躁动不安的细胞,它们非常大胆地怂恿少华和玉芬的唇触碰之后,愈发显得谁也离不开谁。少华的嗅觉许久闻不到玉芬的香痕,已经魂不守舍了,孤独感更加强烈地困扰着他。这种罂粟般的渴望,是他从未有过的,少华从一朵矜持的云,过渡到冲动的雨, 这是天上的水滴,不知何时能准确无误地浇灌心仪已久的花朵……

  浓浓秋意,萧条景象,夹着忧情秋思,在玉芬心田里盘旋……玉芬梦见在孟津河边的呜咽里,一只孤独的白鹤迎风而唳,飞越千山万水,企图飞到西河岸边……

  玉芬孤零零地坐在码头边,仰望着深邃而幽蓝的夜空。天上无鸟,她却突然想起百灵鸟,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真恨没变鸟,鸟多自由,偏偏投胎人间,尽是苦恼……

  伫立长堤,凝望凤凰山,怪石嶙峋的山体像是一座巨大的怪兽,孤独地蹲伏在眼前,久久凝视着少华的身影。他的心略有同感,顿觉凄然。哦!世间万物,莫不是为了千年等待而孤独地存在着、静立着……

  /// 鸿雁传书

  正月初一,人们喜笑颜开,走村串户。不知什么时候兴起的习俗,新年第一天上午,孩子们个个拎着塑料袋,挨家挨户奔进跑出,每到一家便喊:“拜烟拜烟”,接一支烟转身就跑。“拜年”变成“拜烟”,天真的创意把新年的气氛烘托得别有情趣。

  一九七五年正月,同往年过春节一样,到处笑声朗朗,热闹异常。只有少华一人被苦闷包围着,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直到半上午,母亲催了几遍,少华才懒洋洋地穿衣下床。农村人论禁忌,正月初一不到实在熬不住不会就医。当日上午少华特别清闲,赖床不起,胡思乱想。玉芬走后,少华多次给她写信,却不见回音,给玉芬发电报也是泥牛入海。

  少华被钉在思念的角落,临疯近傻,仍然一次接一次鸿雁传书。这个痴郎中,干什么都有股痴劲。他以笔代言,吐露对玉芬的无限相思,倾诉内心的万般愁情。他的文笔就是他的性格,明朗直爽,无遮无掩。多年的文学爱好练就的文字功夫,写情书几乎不用劳心费神,短时就能一挥而就。而且,每次信的内容并不雷同,看似平淡,却具有感染力。少华很自信,认为心上人见了他的信一定会情绪起伏,浪卷心岸。

  可是望眼欲穿,始终不见玉芬回音,少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换一种思路设想,少华似乎找到了答案:一个年仅十八的花季少女,来到新地方,感情冲动,爱上一个异性,回到家中,亲人无休无止地阻拦劝止,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慢慢冷却。这不叫变心, 不能怪玉芬,少华只怨自己八字少一撇。但是少华不甘心,当晚,他点亮油灯,关紧房门,铺纸挥笔,再次给玉芬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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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正月初二开始,少华同平时一样起早摸黑,背着药箱把健康和温暖送进人们心坎里。与以往不同的是,人们感激的笑容无法解开少华心中的愁结。他下过决心,想剪断这段没有指望的恋情,忘却这位让他失魂落魄的丰义姑娘。但是做不到,即使白天繁忙思情有所冲淡,晚上玉芬也会闯进他梦里,害得他好苦。

  转眼又到了油菜开花时,出诊路上,少华望见一坦平阳静谧的田野里,一朵朵黄花眨着处女的眸眼,一大片柔软的绸缎展开鲜嫩的春天。眼前蜂飞蝶舞,耳畔虫鸣鸟啼,路边小草在偷窥少华的心思,就连西河的水面都刻下了皱纹。

  扳着指头数一数,少华给玉芬已经寄过十二封信,其中三次挂号信,却似飘雪无痕,西河映照着少华孤单的倒影。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少华对玉芬一直幻想不灭,依旧在梦幻中等候回声。

  ///暗自落泪

  英芳、品仙、红珍、惠琴、珊珊把玉芬拉上丰义老街,来到孟津河边。微波荡漾的河水,不时路过的客船,把她们的心带回到了儿时,遐想迅速展开翅膀,早已逝去的多梦时节眼看就要重新返回。

  忽然间,红珍扭住玉芬的胳膊开始“审讯”:“玉芬,你到江西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想做江西人?如实招来。”玉芬用劲一抽,手脱了,骂声你真坏,扭头欲跑。

  “看你哪里逃?”英芳叉开双腿,伸直双臂,迎面抱住玉芬。成了“俘虏”的玉芬一个劲地撒谎 :“胡说八道,你们瞎猜。”品仙笑道:“看不出啊,玉芬,我们好友中都说你最老实,约好了不过二十不出嫁,没想到第一个违约的竟是你,而且鬼迷心窍,爱上一个叫花子模样的赤脚医生,也不知那痴郎中凭什么本事勾住了你的魂。”

  “你们……冤枉好人……”玉芬被好友缠得不能动弹,嘴巴仍在犟,语气却明显软了下来。望望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的珊珊,玉芬顿时明白了,一定是珊珊出卖了她。

  女友们毫不留情把玉芬的情典翻烂,把她看作生命的东西差点撕毁。已经彻底败露,玉芬不得不向好友们“举手投降”,将违约事实一一招供,再三哀求保密。看在玉芬可怜巴巴的份上,大家都点了头。

  回到家,玉芬又成了亲人围攻的对象,父母开门见山为她指出人生目标:跟三司桥的阿姨去学裁缝,学会了手艺就在当地找个对象,决不许她远嫁别省他乡。

  玉芬心烦意乱,毫无反抗能力,被亲人软禁在家里,囚徒一般失去了自由。

  玉芬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了父母设置的第一个圈套,跟水凤阿姨到百里之外的溧阳去上户。玉芬觉得这样也好,可以暂时逃避亲情罗网。

  阿姨的手艺相当精,不但是官林一带的裁缝高手,在溧阳的名气也不小,到了那里,工夫简直做不完。

  玉芬去溧阳时,阿姨的大女儿淑萍刚满两岁,阿姨把小淑萍带在身边,玉芬既是学徒又是保姆。其实,玉芬喜欢当保姆,小表妹天真活泼,常逗得玉芬失声发笑。

  童趣诱发的欢愉是短暂的。玉芬老想回丰义,隔不了十天半月就向阿姨请假。其实她不是想家,而是想回去看看少华有没有来信。可是每次到家,父母从没说过有她的信。失望与苦闷交织在一起,爱神厄洛斯似乎在考验玉芬的感情是否忠贞不渝。

  多少次,玉芬面朝南方,遐想联翩,仿佛看见少华在狭小的卫生所里不停地忙碌。时而,玉芬脑海里幻化出少华为她送行两人并肩共伞的情景,或浮现出少华挑灯夜读的身影。玉芬度日如年,在这乱糟糟的情绪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快到中秋,阿姨推脱了做不完的工夫,从溧阳回到官林,继续上户缝衣。官林离三司桥很近,阿姨晚上回家照料身体欠佳的姨父。

  玉芬的角色没变,照样是学徒兼保姆。回到近处,玉芬常回丰义,新的烦恼伴随而来。时不时有人上门提亲,父母常被巧舌如簧的媒人说得眉开眼笑,频频点头。一次回家,父母说出张三李四几个对象任玉芬挑选。玉芬想哭,不知哭与谁听;想逃,不知逃向哪里。这时,她心中暗恨少华薄情寡义,快一年了居然一封信也没来过。痴郎中肯定变心了,玉芬这样想着,暗自饮泪。

  这正是:梦破五更心欲折,角声吹落梅花月。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亲情罗网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孟津河静静地流淌,月亮悄悄地升起, 古老的丰义镇迎来多少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乱梦颠倒的难眠之夜。

  玉芬孤零零地坐在码头边,仰望着深邃幽蓝的夜空。天上无鸟,她却突然想起百灵鸟,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嘀咕着:“真恨没变鸟,鸟多自由,偏偏投胎人间,尽是苦恼!”从江西回来后的烦心事涌上她心头——

  到家没几天,玉芬掉进了亲人用亲情编织的无形罗网。父亲生怕玉芬留恋江西,想尽快为她找个婆家。消息灵通的媒人纷纷进门,为玉芬的终身大事煽动三寸不烂之舌,把物色的对象包装得差点成了状元附马。说句良心话,这些为人说媒成功率很高的月老媒婆,为玉芬介绍的对象个个都出色。可是玉芬一个也不中意,她心里只有少华。她暗下决心,除了少华谁也不嫁。玉芬心想:我同少华亲过嘴的,怎么可以再同别的男人相好呢?面对媒人,玉芬以不变应万变——一声不吭,连连摇头叹息。媒人说得口干舌燥,玉芬始终冥顽不化。媒人无可奈何,只得无功而返。

  储父闷在肚里急在心里,有时憋不住就瞪着被酒精烧得发红的眼睛望着玉芬,压抑着火气轻吼一声:“你的魂丢在了江西?!”

  而储母,媒人进门笑脸相迎,媒人走后唉声叹气,日子在情绪变化中一天天度过。

  父亲有雷无雨,母亲有雨无雷。玉芬皮增三层厚,心添几分硬,习惯了,无所谓。

  一天,陈宏父母正式托人上门提亲,又遭玉芬拒绝。父亲忍无可忍,对着玉芬大发雷霆:“东不中来西不就,你滚进庙去做尼姑……”父亲随手抓起扁担正要往玉芬身上甩,幸好被人抓住。玉芬扑向母亲怀里,母女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左邻右舍急忙赶来,十几个女人围着储家母女,将真心关爱汇成唾沫的海洋,差点没把玉芬淹没。尤其是小婆婆伶牙利齿,口若悬河,烦得玉芬恨不得钻地洞。私奔,再去江西。玉芬认定,这是她躲避烦恼的唯一出路。

  可是,私奔结果如何?想到这里,玉芬更恼。烦恼化作怨气, 她怨痴郎中言而无信,薄情寡义。送别时说好月月来信,可是一年多时间杳无音讯,这种迹象只有一种可能——穷小子真的变心了。玉芬猜想,少华很可能与别的女人好上了。这种念头,使怨气变成怨恨,玉芬骂自己瞎了眼,偏偏看中了这个没良心的叫花子。

  玉芬情绪低落,厌茶弃食,脸上的红润日渐褪色,丰满的身体明显消瘦,一个活泼健康的姑娘变得没精打采,像个病怏怏的林黛玉。遗憾的是那个痴郎中不是贾宝玉。

  三姨谢水凤从三司桥赶到丰义,好言安慰,耐心劝说,玉芬恨不得悬梁自尽。

  ///苦心父母

  邻居胡凤娥笑嘻嘻地走进门,轻声问桂秀:“婶仂,东畈队王德春的女儿你见过吗?”

  “你说王玉琴,是吧?”桂秀明白胡凤娥的话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人怎么样?”胡凤娥坐在桂秀身边,神秘兮兮地问。

  “人不错,长得排场。”桂秀脑海里浮现出皮肤白净苗条秀气笑口常开的王玉琴。

  “不光排场,性子也温和,人也聪明,粗细工夫样样能干,读过高中,不少后生想她哟,她家的门槛快被媒人踏破了。”胡凤娥笑容可掬,蜜语甜言。

  “许配人家吗?”桂秀急切地问。

  “去了的她一个都没看中,看中了的又没去。”胡凤娥卖着关子,望着桂秀。

  “她看中了谁?”桂秀追问。

  胡凤娥将嘴巴凑近桂秀的耳朵,轻声说:“有人说,她看中了一个郎中。”

  “郎中?”桂秀云天雾地,追问,“谁?” 胡凤娥神秘兮兮地说:“就是你家少华。”

  桂秀先是一愣,接着欣喜不已:“真的,你听谁说的?”

  “说给你听,不能传出去,好啵?”胡凤娥收住笑容,认真地说。“不传不传,只管放心。”桂秀连连点头。

  “她娘同我很知心,假不了。”黄凤娥间接道明了秘密消息的来源。

  桂秀兴奋不已:“凤娥,我想请你去为我少华牵线搭桥,行不?”

  “可是难……”胡凤娥吐出半截话,突然打住了。桂秀望着胡凤娥,焦急地等待着。

  “她是四川人,怕你家看不起。再说……再说……你少华不是有了对象吗……”胡凤娥面有难色,话语变得吞吞吐吐。

  “唉呀,那是一场梦。那个江苏姑娘走了,她老子娘不同意, 不会回来了。”停了停,桂秀提高了嗓子,“凤娥,求你到王家去做个媒。事成了,我要好好谢谢你哟。”

  得道从田畈里回来了,还没放稳锄头,桂秀就急切地把胡凤娥的话和盘托出,当着胡凤娥的面一再叮嘱丈夫:“这事千万不要传出去。”

  得道说了声我又不是三岁鬼儿,便坐下来参与这件事的讨论。这个消息当然让得道高兴,王玉琴的情况他比妻子更清楚,能讨上这样的好媳妇,他会梦中笑醒。可是,他知道少华心里只有玉芬,除了她,娶天上的仙女少华也不中意。以前有好心人上门为少华做过媒,介绍的女子都不比玉芬差,少华就是不开口。禾有禾种,麦有麦种,得道恨自己的生姜性子传给了儿子。

  听说母亲病了,少华背着药箱连夜赶回家。坐在床边,捏出体温表听诊器要检查。

  桂秀从被窝里伸出手晃了晃,指指胸口说:“崽呀,不要量烧不要听,娘的病药是治不好的。”

  少华意识到了什么,轻声说:“姆妈,有事你尽管说……”

  “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娘的病就会好……”桂秀披衣坐起,望着少华。

  “姆妈,只要不说婚事,我什么都答应。”少华轻轻地慢慢地吐出这句话,他怕话语太急太重,母亲受不了。

  “唉……”桂秀重重地叹息一声,又将身子缩回了被窝。

  桂秀软磨失效,得道一声吼叫“杀”上阵来:“二十好几还不讨老婆,你滚到庙里去伴和尚!”

  ///望眼欲穿

  秋风喋喋不休,长吁短叹 ;秋叶自暴自弃,遍地乱窜。浓浓秋意,萧条景象,夹着忧情愁思,在玉芬心田里盘旋,脑海中翻滚。

  自从江西回来后,玉芬一直在思念少华,恼恨表姐。

  尽管表姐一家从南昌下放落户芦花湖农场,可他们始终看不惯这个穷地方,瞧不起少华这个穷小子。

  表姐给玉芬家来信没少说这方面的坏话。表姐夫是当过兵打过仗的国家干部,表姐是资深的教授,他们的话被储父储母视为真理。

  恍惚的时光偷偷流逝,梦幻的日子渐渐丢失,这场梦似乎到了月没日升的时候。

  短短几个月,如熬半世纪。家人阻挠指责,熟人大惊小怪, 同学嘲笑讥讽,玉芬无法理解,甚至不可忍受。真心实意爱一个人,难道是过错?她想不通。千般愁万般苦,最终凝结成两个字——恼怒。她恼少华负情,怒少华忘义。回来之后她天天盼信,在希望中迎来一个又一个黎明,在失望中送别一个又一个黄昏,始终不见痴郎中的消息。玉芬想,那怕少华只来一次信,信中只写几句话,也可以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挽回一点点面子。还有,一个女人爱了一个人没成,再同另一个男人结合,那是多么不合心意的事。假如少华真的变心了,玉芬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说穿了他心里只有少华,她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别人看不起的男人产生如此深厚的痴情,她知道没人说得明白,更没人理解。滞重的心情如缓慢游动的泥浆,它制造了漫长泥泞的滩涂。爱情的诺曼底,面临前所未有的困惑。

  “玉芬,爸爸叫你回去一趟。”三阿姨从丰义来,对玉芬说。

  “回去,有事?”玉芬怕回家,回了家爸爸妈妈又为她的婚事唠叨,她受不了。

  “有人来信了,我准备给你带来,爸爸要你亲自回去拆信。” 三阿姨说完这些话,补上一句,“现在就去。”

  “好!”玉芬突然精神振作,立即起身。

  “痴郎中到底没把我忘了!”坐在官林通往丰义的客车上,玉芬先是一阵暗喜。接着猜测,少华信上写了些什么呢?这么久才来信,不会是绝情书吧?不会不会,他不是那种人,再说绝情就不会来信,来信必定是言情。爸爸慎重其事要我亲自去看信,想必心开始软了,舍不得女儿受苦受难了。

  可是……可是,少华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信呢?很可能……很可能他又病了,病得不轻,病了很久。唉唉,这个痴郎中只晓得看病看书,不晓得关照自己……

  一路上,玉芬喜忧掺半,胡思乱想。到了丰义,玉芬跳下车直往家里奔,路上见了熟人只是点点头,不肯停步。

  走进家门,爸爸脸带微笑拿出一封信,递给玉芬。

  玉芬心如脱兔,兴奋地拆开信一看,愣住了,是二哥来的,其中夹了几张陈宏的照片和陈宏写给玉芬长达六页纸的情书……

  玉芬精神错乱,嚎啕大哭。

  储父恼了,警告玉芬不得再无礼。说人家一片真心寄来的信和照片,好歹总得看一遍。

  婚事不听话,玉芬在储父心里再也没以前那么得宠了,父亲好几次差点没揍她。此时储父如同老虎,两眼圆瞪吼声如雷。玉芬心生畏惧,颤抖着手抽出信和照片,泪眼模糊地看了看。

  实话实说,照片中的陈宏的确潇洒英俊:队前讲话,举枪射击,开卷读书,漫步街头,野外训练……高挑的身材,出众的五官,伟岸的英姿,浑身洋溢着美男人的魅力。

  不知为什么,玉芬对陈宏就是爱不起来。也许,男女之情只能从缘分二字中去寻找答案。

  在父亲威逼下,玉芬展开陈宏的信,可是一个字也没看清。玉芬想说,她心中的孟津河已经流走,烂漫的鲜花开始凋谢。

  痴郎中是否知道?因为你的无情,玉芬的心开始衰老,激情正在枯竭。

  玉芬始终觉得,有一种声音是西河的呼唤,是月光下西河的悄悄情话。

  是夜,玉芬梦见在孟津河的呜咽里,一只孤独的白鹤,迎风而唳,飞越千山万水,企图飞到西河岸边。

  ///遥望丰义

  日历翻过了立冬,人们却感觉不到冬天的气息。一九七五年下半年,老长一段日子里艳阳高照,温暖如春,正是圩乡人冬修水利的好天气。有人兴奋地称之为毛主席的福气人民的天。虽然文化大革命即将成为历史,个人崇拜开始淡化,毛主席依然是中国人心中的神。少华同样带着那个时代独特的政治感情奔向冬修水利前线。

  每天早出晚归,少华背着药箱在挑担挖土的人群中巡诊。谁有头痛脑热,破皮出血,少华就迎着呼喊声赶去处理。那时,少华天天在芦花湖南面凤凰山通往狮子嘴那段圩堤上来回奔波。全场水利大军集中于这段不足八华里的圩段日夜奋战,红旗飘飘,人声鼎沸,一派“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热火朝天的景象。指挥部设在半山腰凤凰山分场所在地,少华同二分场职工住在一起。

  早年,芦花湖是鄱阳湖的一部分,这里原是耕牛的牧场,候鸟的天堂。相传朱洪武陈友谅大战鄱阳湖,曾在芦花湖境内打过仗。当年的战场历经岁月冲洗,留下一片空旷和静寂。历史的烟尘早已消散在遥远的时空中,世事不断变迁,曾经的湿地成了良田,丰水时节孤立的凤凰山如今成了居民点。

  圆圆的月亮像只银晃晃的玉盘,镶嵌在幽蓝的夜空中,显得异常明净而皎洁。月色如水,洒满人间。凤凰山如同披罩着薄纱的神秘巨人,屹立在波光粼粼的鄱阳湖畔。

  少华注视着月色朦胧中的凤凰山,忽然想起那个并不遥远的故事。去年夏天,素贞和玉芬同游鄱阳湖,被浪涛打湿了衣服,两人一同奔上凤凰山,脱得一丝不挂。晒干了衣服,两人从陡坡上冒险下山,摔得破皮流血。

  少华没有忘记,自己在为这两位少女治伤过程中加深了对玉芬的了解。经过反复比较,他觉得谈情说爱素贞是第一人选,择偶选妻玉芬是最佳对象。正是这种意外插曲,加上素贞父母的隔墙私语,促使少华下定决心,最终深深地爱上了玉芬。

  少华沿着长堤,快步奔到山脚下,走上凤凰山。来到山顶上, 他东张西望,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猛然间,潜意识从脑海里钻出来,他知道自己要找那棵巨大的伞形大樟树,那是玉芬被素贞逼得脱光衣服躲在树荫下乘凉的地方。左转右转,少华终于找到了这棵古樟。站在树下,他问自己,找这棵树干什么?有问无答。靠着树干,少华愣愣地站着,面朝北方,极目远眺遐想中玉芬的故乡,那条蕴藏着玉芬少时欢声笑语的丰义老街,像黑白电影中的画面在少华脑海里晃动。

  少华神经质似的大声呼喊:“玉芬,你在哪里……”声音飘向浩渺无垠的夜空中。

  此时,少华耳畔响起素贞临走时对他说过的一段话:“邻居, 我妈妈让我告诉你,我表姨已许配了人家,用不着留恋了。我表姨从小娇生惯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找她,你会后悔的。”

  少华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出现幻觉——一声雁叫,划破寂寞的长空,雁鸣声如一支锐箭,穿透了少华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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