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老史在课堂上读,学生们就跟着念,满屋子的“香蕉”声就这样划破了山村晨雾。学校是沂蒙山深处的一个破庙,老史是学校里唯一的教师,学生只有14个,却分属4个年级。
“老师,什么是香蕉?”一个孩子从石板叠起的“课桌”后面站起来。他的脸蛋儿冻得通红,猴子屁股似的。他还穿着开裆的棉裤,屁股蛋儿被板凳冻得生疼。
“香蕉是一种水果,可以吃。”老史回答。
“像咱村的山楂一样吗?是圆的吗?有山楂大吗?”孩子继续发问。村里只有山楂能够吃。
“大概是吧!”老史挠了挠头,头发上沾了些许白白的粉笔屑。
“老师吃过香蕉吗?”孩子不依不饶地问。另外13个孩子也瞪大眼睛看着老史。
“没……我也没吃过……”老史不光没吃过香蕉,也没见过香蕉。“连老师都没吃过。”孩子长叹一口气,很失望地坐到板凳上。
老史回到家中,问自己媳妇,家里还有多少钱。媳妇刚卖了鸡蛋,有10块钱,准备到集上打油吃。“拿来给我,吃过饭,我进一趟城。”
媳妇撅着嘴从裤腰里掏出了手绢儿,一层层打开,把一卷儿毛票儿不情愿地递给老史。
到城里有60多里路。老史步行到镇上坐汽车,要两块钱,老史很心疼:媳妇得攒多少鸡蛋呢?但想到孩子提问时的焦急和期待的眼神,老史还是坐了。
到了城里,一下车,老史就在车站上打听,有卖香蕉的吗?正好旁边有卖水果的小贩,一听便乐了,真是土老帽儿,连摊子上黄灿灿的香蕉都不认识!他忙把老史叫过来,问老史买不。老史这才认得啥玩意儿叫香蕉:黄黄的,月牙般的,十几个像孩子一样挤着,真像学校里自己教的14个娃。老史想着想着便笑了。老史问多少钱一斤,小贩要1块5,少一分不卖。老史讲了半天价,也讲不下来,只好称了4斤。
老史看天色已晚,掏出怀里的玉米饼子,向小贩讨了一碗开水,蹲在车站里吃了。老史兜里还剩下两块钱,他舍不得花了,心想又不是不识路,干吗还要瞎花钱坐车?走着回去吧!省两块钱给媳妇买个头巾。他就去市场给媳妇买了头巾,便走着回家了。
冬天天黑得早,走到40多里地的时候,天就渐渐黑了。还有十多里山路呢,老史很着急,不觉紧跑起来。等村里人掌灯吃饭的时候,老史才瞧见村里的灯火。山路曲曲折折,天又黑,老史一脚踩空,跌了一脚,头正好磕在石头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史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疼,睁开眼一看,媳妇正在油灯下哭,见他醒了,忙给他盖了盖被子。“香蕉呢?”老史忙问。“在这儿呢!你连命都不要了?”媳妇心疼他。见香蕉好好的,老史就放心了,忙从怀里掏出头巾给媳妇。媳妇破涕为笑,把头巾蒙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不一会儿又哭了……
第二天早上,老史还没起,一睁开眼,吓了一跳,14个学生站在床前,手里提着鸡蛋、红糖之类的东西。那个孩子哭着揉眼:“都怪我,老师。”老史把孩子叫到身边,用手把他眼泪擦干,然后,从床头上把香蕉拿出来,一支一支地掰给学生,自己也拿了一支,笑着对孩子说:“老师不知道怎么能教好学生。今天,你们都知道什么是香蕉了吧!来,一人一支,咱们一块儿吃。”
说完,老师便把香蕉塞进嘴里,学生们都打量手里那黄黄的、胖胖的、月牙儿一样的香蕉,学着老史的样子,把香蕉塞进嘴里。每个人嘴里都涩涩的,不好吃。老史对学生说大概香蕉就这个味儿吧!你看,城里小贩多坑人!虽然不好吃,学生们都吃下去了。孩子们眼里盈着泪,不知是不是涩的……
后来,那个提问的孩子走出了大山,考进了城里的学校;再后来,他又考进了一座更大的城市的一所大学。他早已知道香蕉是热带植物,是一种剥了皮才能吃的水果。他去了南方,在香蕉树底下照了一张照片,咧着嘴笑,头顶一挂硕大的香蕉。他把照片寄给了老史。
那个孩子就是我。
温馨启迪
本文用简洁的语言塑造了一位像沂蒙山区的大山一样朴素而又伟大的老师形象。这位老师进城买来了香蕉,让学生认识了香蕉,然而同学们记住的,不是老师教他们带皮吃香蕉的错误,而是老师那敬业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