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王巧金的母亲没有笑,也没有动,她一直小心翼翼,低垂的眼睛,时不时地抬起来看一眼王巧金,又重新低了下去。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王巧金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这只手僵硬地竖在大家面前,每根手指都红通通的,汤汁往下滴,天官在一边急着说,吮一吮呀,吮一吮呀,多好的汤汁。
王巧金完全没有听到天官说话,片刻之间,她的眼泪就哗哗地淌了下来。
大家措手不及,天官更是不解,他在王巧金身边转了转,说,咦,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王巧金举着那只僵硬的手,转身奔了出去。天官在后面追着说,巧金,巧金,你到哪里去?
老周问我,你知道王巧金哭什么?我说不出来。本来顺利完成了任务,大家高高兴兴吃饭,忽然间有人哭了,难免让人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第二天老周送我离开青木镇,我们在青木镇的石桥头告别。老周告诉我,青木河就要改道了。
流淌了几千年的青木河要改道,这应该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但是我并没有惊讶。在这样一个时代,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别说一条河的改道了。老周接着说,青木河一改道,原先青木河两边的村子,就要并成一个镇了。我说,怪不得,王巧金的妹妹也要到青木镇来开蹄膀店呢。老周没有回答是不是,停了片刻,他告诉我,王巧金的手出问题了,手指僵硬,不能弯曲了。我说,她不能再烧蹄膀了?老周说,没事,天官早就学会了这门手艺,现在她的妹妹也来了,她的弟弟也会来的,还有她的儿子女儿呢,蹄膀会一直烧下去的。
民俗馆开馆后热闹了一阵,后来就渐渐地淡下去了。毕竟这里边的东西,和现在人们的生活已经离得很远了。过了些时候,天冷了,我看到一个妇女来到民俗馆,她穿着青布棉衣,手上戴着手套,一直站在模拟的厨房里,看着那些木蹄膀和木鸡木鸭,久久没有离去。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王巧金,因为她比那天我在店里看到的王巧金胖一些,眼睛里没有炯炯的光,她动作缓慢,神态也显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