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监考了两项考试,每项考试分为三场,连备考加监考的时间在学校里耗足了九个小时。
工作以后,监考成了常态,我最初还有点开心,觉得风水轮流转,我的角色从埋头答题的人变成了看别人埋头答题的人,能在别人奋笔疾书时悠闲地喝口茶,欣赏窗外风景,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但是,惬意两次之后,这种感觉慢慢冷淡下去,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说来也奇怪,几乎每次监考任务结束后,我都会感冒,可能是监考时间比较长,吃饭和休息也很匆忙,教室温度偏低,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还呼呼往里灌凉风。上周气温骤降,我哆哆嗦嗦裹着一件羽绒服,缠着盖住半张脸的围巾,依然敌不过寒风冷冷地拍在脸上。
然而,我放眼看去,考生们穿大衣配裙子露出脚踝,我在羡慕之余,不得不扪心自问,我是不是老了?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人老去的标志就是他开始回忆人生的时候,说到这里,我最近真的思索良多。
考场时间是最难熬的,以前考试时,要思考要组织要答题,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唰唰唰运笔如飞,两个小时飞驰而过,现在我不用答题,也不能做别的,只能呆呆地看别人写写画画,后墙的黑板槽有几道木纹都快让我数清了。
数完木纹后,在剩下的大段时间里,我开始认真思考人生。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还小,觉得生死都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年二十九那天,我的一个亲人突然离世,我们连夜奔赴老家,天亮时赶到,很远就看见白布高挂,一茬又一茬的哭声,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平息。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死亡这件事,其实并不遥远。
上一次有这样深切的体会还是六年前,我一个很亲近的堂姐过世。
我期末考结束时见到她,她精神还好,只是腰腿疼痛厉害,走路要靠拐杖,那时的检查结果是腰椎间盘突出,因为她是一个中学数学老师,工作辛苦,又很敬业,大家都以为只是职业病而已。她依据他人的建议做了牵引治疗,但收效甚微。
我至今难以忘记那个下午。
那是夏天,树荫密密,蝉声不绝,摇头扇在面前嗡嗡转动,我把脸凑在风扇前,咬着一根冰棍和堂姐打电话。
堂姐还是一贯温柔:“丫头,来我家住两天吧。”
我略作思索,还是拒绝:“不了,姐姐,晕车太难受了,等以后有时间再去吧。”
去堂姐家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我那时晕车严重,二十分钟的车程都要吐,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对我来说无疑是酷刑。
堂姐沉吟很久,很久很久后,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电话。
随着病情加剧,堂姐转去了济南的医院,检查结果很快传来,骨癌。
我堂姐那年不足三十岁,“骨癌”这两个沉甸甸的字,闷头砸下来。
一切都太快了,从确诊到离世,只有短短的两个月。
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生离死别,我总觉得凄凉,等到亲身经历才知道其中刻骨的伤痛。
这个月又到了堂姐的忌日,她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停机,我们偶尔会发短信给那个手机号码,尽管我们知道,不会再收到哪怕一条回复。
六年了,真快,那时我在堂姐眼中还是个小姑娘,她早慧,同辈的家中多为男孩儿,只有我一个妹妹,她总担心我因为不讨喜的性格未来会过得辛苦。
我很想告诉她,现在的我过得很好,我在成长、在改变、在努力。
姐姐,不要担心我。
最近重读《项脊轩志》,读到那句“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忍不住难过,哪怕往昔如在眼前,可是,我们知道,今日非昨,倒不如活在当下,每一天,都用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