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我在去年12B写的那篇《遥知心上万里》。
其实,开始构思那个故事的时候,是我到格尔木的第三天。那天晚上,我在客栈里躺着不愿意出门,跟我同行的小伙伴都搭车去察尔汗盐湖看落日去了。
西北的饭菜,我不大吃得惯,好不容易在格尔木停留的时候,能够吃到一点正常的东西了。我兴高采烈地点了凉皮和肉夹馍,便抱着Pad在房间里写稿。外卖送到的时候,我还在思考该怎么拆散孟和与叶老师……半天后才听懂外卖小哥的话,他说他找不到这家青旅的具体位置,让我出去拿。
我踩着前几天在西安的超市里买的那双十几块钱的夹板拖鞋跑出去,嗅着凉皮的香气回到客栈外厅时,突然被一个大叔叫住。大叔长得很普通,如果是在路上迎面走来,我肯定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思索了一秒,看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卤菜和茶、酒,他和一位爷爷正相对而坐,相谈甚欢。
出门在外,不用拘小节,我高高兴兴地就提着凉皮过去了。(凉皮的出镜率好高哦!)
然后,我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爷爷今年六十多岁了,是上海人,当年是下乡的知青。这是他第二次独自一人来西北,晚上十点的火车进藏。一年里,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到处旅行。
而大叔的职业……嗯,不可说。
总之,我安安静静地吃着他们的东西,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讲自己比电影里演的还精彩的人生。爷爷比较温和,会不时地问我一些问题,好让我不至于太无聊。我就乖乖地应着。快到晚上十点时,爷爷说他要去坐火车了,大叔便起身开车去送他。
火车站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才过十几分钟,大叔就回来了。
他坐下,突然就开始不停地叹气,他说太孤独了。他一连说了好多遍“太孤独了”。他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聊得来的伙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我嘴拙,不大会讲话,感受到了他的难过,就转移话题问他:“你出来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他说,“之前在雅鲁藏布江的那条路上,我走了整整五天五夜,每天都在车上吃、睡。整条路上就只有我一个人。”
“孤独,特别特别孤独。”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是自驾游,在车的后备厢里放了十条烟、十瓶酒。
“遇见志同道合的,就拿一瓶酒,大家坐在一起讲讲话。”
酒过三巡,他说起自己的工作,唏嘘了半天,最后扭头看了我一眼:“你年纪太小,还不懂生死。”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有一些在你生命里出现过的人,他看着普普通通,再平庸不过,但在某一个时刻,你会突然发现,他似乎完全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就像一个隐于集市中的侠士,走过动荡的日子,追过梦的放肆,穿过多少生死,却始终没有放弃心里那一点光,没有吹灭那一撮火苗。
他们单纯,赤诚,复杂,深邃。
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想要活成什么样子,于是,可以做到不顾及世俗的眼光,即便知道前路孤独,即便知道那五天五夜的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就走,带着酒,带着烟,揣着仿佛永不会被磨灭掉的信念。
当天晚上,回到房间以后,我便打开了文档,敲下了第一句话。
后来,我结束旅行,回到家里,看到他更新的朋友圈。
那时,距离我和他坐在一起吃饭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他仍然在走,看北方的风,看江南的月,看牧民放牧,看农民收割,看无数的人来来又去去,特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