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路大卫真不容易,欲望的巨兽苏醒了而枕边空虚不说,已经持续更新了几个月的网络小说《时光快递》日更不及,部分极端粉丝因爱生恨,联合成立了一个“《时光快递》不买团”,不光自己不付费,还号召全网抵制,不光抵制《时光快递》,雄雄怒火还烧到了连载《时光快递》的平台。路大卫看得到倒戈的这部分粉丝的司马昭之心,他们知道一篇网文和一个平台的风评放在一个天平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平台多半会选择舍弃《时光快递》保住其他所有网文,从而实现对路大卫的倒逼:要么死,要么速度日更。路大卫不是不更,是和没理由到来的邪火一样,没理由地遭遇了创作瓶颈,卡壳了。一个叫公主本公的ID成功引起了路大卫注意——她接过路大卫卡壳的段落,续写了下去,尽管只有短短两千字,却看得路大卫心惊肉跳,这个公主本公的才华和编故事的能力远在自己之上。不仅如此,看得出来,尽管她是第一次跟帖,却一直在追更,如果不是对自己笔下的人物了解到一定地步,是不可能编出那样高质量的续作的。因为路大卫摒弃了传统的线性人物结构,采用的是网状结构,人物之间命运相互嵌套咬合。老话说汊市蝴蝶的一次振翅,扇动起太平洋的飓风,路大卫笔下的某个人物一个头疼脑热,整个人物结构就会发生链式反应。公主本公就是揪住了路大卫的男一号路边摊伤害前女友们成瘾,量变质变,突然兴味索然,横刺里插入了初恋辣椒不加辣与路边摊的一次约会,生生扭转了整篇网文把主角写到无故事可讲的颓势。初恋是个好东西,路大卫冷哼一声,跨上摩托,就接了一个叫蛤蜊拌韭菜的人的单子。路大卫被这个昵称给呛了一口:蛤蜊是好东西,韭菜也是好东西,可是硬要把这两个好东西捏到一块儿,就不是个东西了。路大卫接到店家炒出的菜品时犯了职业大忌——他骑到一个暗角,打开了塑料餐盒,乖乖,餐盒里面躺着的还真的是蛤蜊拌韭菜。原来是一道凉菜,焯水之后用朝天椒和辣根拌匀。一张脸没来由地浮现到路大卫脸前,可不是嘛,朝天椒和辣根拌蛤蜊和韭菜是祁愿的最爱。只不过她是要么拌蛤蜊,要么拌韭菜,还真没见过她把这两样给拌到一起过。念头一到祁愿,路大卫两侧太阳穴处的血管就跳得老高。血管为什么而跳?为章筠珊设局把自己给套牢在祁顺顺的床上,为祁愿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捐给了她横竖看不上的叭儿狗吉涧清的床上。吉涧清的床大吗?应该是大的,怎么说也是汊市月入五位数的精英阶层,住大平层,房子大,不会不购置大床。一想到祁愿被别人而不是自己摔在比自己家的床还要大几码的床上,路大卫眉心的火就“腾”的一下蹿了起来。他活好吗?足够温柔吗?祁愿是慢热型,前戏要稍微长一点儿耐心一点儿她才会进入状态。他甩了甩头,把这些不愉快的画面一股脑甩到呜呜怪叫的摩托车后。摩托车有年头了,还是毕业之后,祁愿正式把自己彻底交给路大卫的那天,路大卫得手之后喜极而泣,感动之下,安顿祁愿熟睡,三步两步跑去摩托车行咬牙买下的。豪掷近万金,花光了他勤工俭学攒到的所有积蓄。以至于那一段的记忆几乎就是他开车载祁愿到幕阜山余脉兜风,待日薄西山,游人尽散,落霞与孤鹜做证,秋水共长天为媒,祁愿与路大卫天地为床的样子仿若双双骑着幕阜余脉,一前一后放牧渐次亮起的星群和渐次隐入夜鸟翼下的群山。
祁愿无论如何想不到吉涧清好这一口。按他的说法,他对祁愿的爱绝不止步于三而竭。那两场不成功的爱不过是餐前小菜,吉涧清要给祁愿奉上一桌桌大餐。他特意选择祁愿的耐心耗尽,又经过了横眉立目的敌对期,直到堕入无欲无求心如死灰的认命期,才把自己的另一面袒露给祁愿。吉涧清央求祁愿把自己捆起来。祁愿外表的心如止水,掩盖的是水底蛰伏着的狂山怒海。怎么捆是个难题。吉涧清示范了多少次日本绳缚,祁愿绕了三五个绳结就失去耐心。吉涧清只得删繁就简,特意买来几只六两重的大闸蟹,让祁愿解开牢牢束缚住大闸蟹的绑绳。教具形象,捆法简单,祁愿很快就学会了。三下两下刷好大闸蟹放蒸格里蒸上了,这才顾及吉涧清楚楚可怜的声声唤,点上红烛,待第一滴烛泪滚落,烛芯已经在蜡烛顶端烫出一口浅浅的泪井。蜡油一滴滴滚落,观感犹如糖稀状的红色鸟粪。集满一口小井的蜡油整个倾洒下去,溅出一条红河。蜡油与腰眼、斜方肌、背阔肌、大腿相触,吉涧清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应激反应,此时如果盯住吉涧清的脸,会发现他的表情肌也和被蜡油烫过的那块皮肤一样在轻轻抽动。神奇的是,滴蜡、鞭抽到吉涧清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之时,祁愿以为吉涧清要死不活,可吉涧清行了,他细密地下口,祁愿埋在深处的坚冰被一点一点撬动,直至发生雪崩。一来二去祁愿接受了性虐。一边是身体上的逐步依赖,一边是心理上的不齿,祁愿过上了灵肉左右拉扯的生活。对吉涧清特殊癖好的肆意成全部分涤荡了祁愿内心的撕裂感。吉涧清喜欢蒙住眼睛享受。“这是有理论支撑的,蒙住眼睛,触觉就被放大了。加上听觉营造的‘半知’氛围,心理作用也参与进来,进一步提升了触觉的灵敏度,痛感加倍,快感加倍。”对于吉涧清的歪论,祁愿不置可否。她很享受蒙住眼睛的吉涧清,这让她欲望到来时扭曲的丑态不至于暴露在吉涧清琥珀色的眼睛底下,所剩无几的那点可怜的羞耻心多少还能支撑她暂时地放逐灵魂,一门心思与体内的魔交颈而眠。越是撕裂,路大卫越是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入,赖在她的脑门上不走了。路大卫这一赖,祁愿慌了神,随波逐流的假面伪装不住了,她又成了坐在路大卫后座上兜风的那个少女。鬼使神差,她在《时光快递》烂尾处续上了那段文字。是否藏了与路大卫共同演出她编造出的旧爱重温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