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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传

时间:2024-01-30    来源:馨文居    作者:陇上驴六  阅读:

  武树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文叶。是的,文叶很美,白净的皮肤,清丽的面容,笑起来很甜。

  “呃,没想啥!文叶,你看远处那些山,由于太远而有些模糊了,我们看不清它们的真面目。这个是不是叫前途莫测啊?”

  文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还沉浸在刚才踏雪踩印的快乐和兴奋中,显然没进入武树略带忧郁的渺远思绪里。“什么前途莫测呀,那不就是一些山吗?你这个人可真怪,尽说一些别人找不着北的话!”

  “呃……哈哈!”武树本来想表达自己无法看清他俩的未来,见文叶没听懂,就转移了话题,坏坏地挠了一下文叶的脊背说:“那让我替你找找吧,背(北)不是在这吗!”“啊……你欺负我,瞧我不收拾你!”文叶说着就蹶起嘴巴跑来反挠武树的痒痒。武树转身跑开了,文叶乐得在后面追。两人很快欢闹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雪地里传得很远很远……

  往事里这些快乐的场景使得武树刚才的酸楚心境有些缓和。他从回忆里走出来,走过这棵白杨树,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沟里走去,身旁就是当年他们亲手栽的洋槐树,这些树已长得相当有气势了,有的亭亭如盖,有的三五成簇,仿佛见证着那些酸涩年代里的依稀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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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沟底时,他停在一个独立的小坪台上,这台子五平米左右,正中间有一棵洋槐树,长得端正健壮。他走上前去,摸了摸树身,伸手摘了一片叶子,从中间折起来做成叶笛,吸出一种细细的尖尖的声音。这声音细长得像一根可以无限延伸的银针,有一种特殊的穿透力,带着武树又穿回到难忘的记忆里。

  这棵槐树是当年他和文叶特意栽的。他们挑了最好的树苗,选了这个独立平整的台子让这棵树和其它树距离远一些,一是有利于它茁壮成长,二是多年后找起来容易。记得当时,文叶说,他是武岸的树;武树说,她是文秀的叶。没有叶子的树是寂寥的,没有树的叶子是飘零的。他俩约定要合成这世间最美的风景。想到这些,武树心里像被树杈子戳了一样难受。是啊,今天,他来了,这洋槐树也很容易就找到了,可她没如约而来。这怎能不让他悲痛呢!酸楚的灰雾又笼罩了他的全部天空。武树想起了网上流传已久的那个片段:

  叶子的离去,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是叶子不懂得珍惜,还是风的先骚轻后无情呢?

  *

  呃,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网上归网上,现实归现实。况且他现在还没弄清楚文叶到底为啥没来赴约。他对着那棵洋槐树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抱头大哭了一场,才起身往回走。夜风很凉,就象他凉透的心。这山里的天气,只要太阳一落下山梁,夜好像来得很快。武树加快了脚步,只听得蚂蚱此起彼伏的叫声,远处山边依稀可见人家窗户里的灯火。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路,身体忽高忽低,那些稀疏的灯火也随着他含泪的视野上下浮动,仿佛梦里的温暖,遥不可及。

  终于,他走上了山梁。那棵让他悲痛欲绝的洋槐树已经隐没在沟底的黑夜里了,他回望沟底那个平台的方向,啥也看不见。而山梁上这棵白杨树却在时不时驰过的汽车灯光映照下把挺拔岸直的剪影展现在他眼前。他和文叶在树下的田野里玩闹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里。他突然感觉这人生太戏剧性了,两个人曾在一棵树下痛哭,又在另一棵树下喜乐。培根说,人生如剧场,一点都不假。他刚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这是不暗示他应该忘却痛苦,走向快乐呢?想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忘却怕没那么容易,快乐又在哪儿呢?这笑里有自嘲、自怜,或许还有些许自励……啊,生活太难了,这年轻人有些扛不住了!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已快十点了,武树感到有点饿,身心俱疲,才想起还没吃晚饭。这时饭馆估计都已关门了,便去门口的小商店买方便面。店主老梁和往常一样,鼻梁上架个老式圆片眼镜正在看《故事会》。这是老梁最爱看的书了,一看就入迷,而且常因“入书”太深而给来买东西的人找错零钱。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多找了就还给老梁,少找了就找老梁要回来。一般这时,老梁都会从眼镜片上面翻着眼睛看着对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低头去“入书”了。这样的情景已是这小街道上家喻户晓的谈资了。

  说到这老梁,武树对他也算比较了解,两人也是大半个熟人了。老梁五十多岁,秃顶,老伴先他而去,看起来也没打算再续弦,一个人开个小商店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倒也平稳悠闲。武树毕业就到这上班,青葱一根,下班无事就来老梁这坐坐聊聊,听老梁讲这小镇的过往历史和奇闻异事,当然也听老梁讲他最爱读的《故事会》,只是老梁讲着讲着就绕到自己的故事里去了,讲到激动处,常也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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