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04年,游牧北方的蒙古族(金朝附属民族)迅速崛起。铁木真通过残酷战争统一了高原各部,建立了蒙古汗国。之后,得胜之师乘势出击,横扫欧亚大陆,开辟了空前广阔的疆域。实现了包括辽东、漠北、西域、吐蕃、云南等地区的大统一,幅员之广超过汉、唐。1217年元世祖忽必烈攻陷大都(今北京)建立元朝。
行省是元朝的最高政权机构,路、府、州、县是它的下级。为维护蒙古贵族的特权,元统治者将治下的属民分为四个等级:第一等不言而喻是蒙古族,这是元朝的“国族”。享有封地、致仕、纳贡、蓄奴、免劳役、免赋税等特权;第二等是色目人:主要指西域人(最早被蒙古征服的民族),如钦察、唐兀、畏兀儿、回回等,这类人在朝廷和地方为官者较多:第三等汉人,又称汉儿。指淮河以北原金朝境内的汉族和契丹﹑女真等族,以及较早为蒙古征服的云南人、四川人、高丽人。第四等南人(又称蛮子﹑囊加歹﹑新附人),指南宋境内(江浙﹑江西﹑湖广三省和河南省南部)各族。
为有效地治理和监视异域民族的反抗,元统治者在县下设乡,乡下设社,以一百户为一社。地远人稀处也有几十户或几个村为一社的。社长由赋闲下来的蒙古士兵担任,副社长则从当地人里选拔。其原本职责是督劝村民“务勤农业、不致堕废,非理动作聚集”。但在后来的实行中却完全走了样。
这些马背上出生、杀戮成性的蒙古兵(中原地区称其“鞑子”),根本就不具备管理和劝导能力。他们崇尚于武力,习惯于征服。在鞑子眼里,这些异族属民就是“大汗”赏赐给他们的战利品,是供他们索取和奴役的对象,副社长充其量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传话筒而已。
鞑子们孔武有力,时聚时散。他们驾鹰孥犬,纵马驰骋,肆意糟蹋属民的青苗和牲畜。兴致所致,他们会将田地里劳作的农人当活靶子射杀;有时,也会很随意地把野外放牧的牛羊一刀劈死,就地烧烤。村民稍有不满就会惨遭毒打,轻者伤筋动骨,重者当场送命。这些鞑子一旦遭到反抗和攻击,马上招来若干鞑子进行报复。倘若有鞑子失踪或被杀,那就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了,全社老幼极有可能全部被杀。
社馆是是村社处理公务的地方,也是鞑子的住所。周遭是两人高的院墙,正房有议事厅、寝房、鹰舍;东西下房是马棚和仓库。大门用二寸厚硬木制成,门口有拴马桩和上马石。大门右侧有两间南房,门窗朝外,是副社长的住所。在这里,他就是鞑子的贴身奴仆。
鞑子大小便不上茅厕,他们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就地排泄,完事后,撅起屁股让狗一舔就算功德圆满。
鞑子的饭食由村人轮流派管,每天两顿:午饭、晚饭。元统治者原本的初衷是:通过吃派饭,让这些蒙人尽快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同时也可近距离地了解、监视这些被占领地区的民情动态。
起初,鞑子们不习惯吃粮食,只吃肉。那各家就得提前预备,或蓄养或购买,等到管饭那天提前宰杀,煮至四、五成熟捞出来温在火盆上。然后,家主就去社馆外躬身伺候,等待鞑子起床用饭。
鞑子梳洗完毕,跨上腰刀、呼喝着鹰、犬,由农人引到自家门前,一家人按照蒙族礼仪匍匐在门外迎接。鞑子进屋后,这家女主人就跟进来伺候在地下,其他人依旧跪在原地。鞑子抽出腰刀挑起一块肉丢给猎狗,待狗吃完后看着没事,这才唏哩呼噜地大嚼起来。
吃饱喝足,他们多数会马上离开。但如果这家女主或女儿、儿媳有些姿色,鞑子就会兽性勃发,将她们就地蹂躏。因此,那个年代的妇女都尽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邋遢不堪。
乡人痛恨不已。他们地里出产的粮食,一半以上被鞑子掠走,家里养的畜禽也经常被鞑子极其鹰、犬祸害,有时一夜就给全部咬死。等到管饭时还得再买肉给他吃,这种欺辱简直到了恕不可忍的地步。慢慢的人们就不再饲养牲畜和家禽了,战乱不休的年代也没处去买,鞑子就只好改吃素食。
我们这一带(涞源、蔚县、阳原、广灵)最好的饭食就是黍子去皮后做成的黄糕,鞑子就每天两顿吃糕。后来,这货们居然也吃上了瘾,可他们依旧疑心很重,生怕被人下毒害死。每每吃饭前必定先铲下一块,让主人先偿,有时随手丢给地下的狗,确认没事了自己才吃。
直到今天,这些地方的人在吃饭前仍习惯将第一铲糕(也叫糕头子)攉在一边,这好像演变成一种纪念耻辱的传承。
村里办喜事,鞑子坐上席。第一夜,新媳妇必须和鞑子睡在一起。这既是特权,也是元统治者同化“人种”的一种策略。他们想以这种方式把蒙人的基因广泛铺洒开来,从而达到同化“劣等民族”的目的。但鞑子此举却衍生出另一种怪异现象:汉人生下头胎必定摔死。
遇到办白事的,鞑子强令按蒙人的习俗实行“天葬”。就是将逝者沐浴,用木板盛敛起来,抬到野外高台上,由野兽和鹰鹞啄食。可他们忘了这是中原内地,野兽并不多,尸体摆放在那里有时半年啄食不完。冬天尚可,夏天就会蝇虫环绕、臭气熏天,惹得子孙们捶胸顿足、厌气冲天。
蒙汉矛盾越积越深,杀鞑子成了民众共同的心愿。可是,你杀一个就会引来众多鞑子的疯狂报复,无辜百姓跟着惨遭杀戮。可如果不反抗,听任鞑子变本加厉地欺辱,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大魁庄铁匠刘老大原是前朝下级军官,比较有见识,在村里有一定威望,他痛恨鞑子的胡作非为,决心带领大伙给鞑子以致命打击。经过密谋串联,确定在八月十五晚上,对鞑子采取大范围刺杀行动。“扯了龙袍是死,杀了太子也是死”,破釜沉舟,在此一举。
中原地区,七月十五有互送“面人”的习俗,他们就将信(计划)藏在里面,广泛发送,而且嘱托接力传递。十天左右,联络范围波及到了八府二十四州。计划定下来,但各地反馈的信息也接踵而来:那就是缺乏兵器。
为防止汉人造反,元朝州县收缴了汉人的所有刀具。规定十户共用一把菜刀,而且每天登记报备。元律法规定:“诸郡县达鲁花赤(官职)及诸投下,擅造军器者,禁之。神庙仪仗,止以土木彩纸代之,用真兵器者禁。诸都城小民,造弹弓及执者,杖七十七,没其家财之半,在外郡县不在禁限。诸打捕及捕盗巡马弓手、巡盐弓手,许执弓箭,余悉禁之。诸汉人持兵器者,禁之;诸民间有藏铁尺、铁骨朵(带把圆锤,辽金兵器),及含刀铁拄杖者,禁之。”所谓的禁之,无非是就地正法。如此严酷的铁律下,惶惶小民谈刀色变,避之唯恐不及,哪敢私藏。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单凭一腔愤怒去和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刀客对峙,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使侥幸取胜,代价也一定小不了。
可计划即定又全部发出,其势已呈在弦之箭。刘家兄弟顾不上犹豫,更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他们暗地发动乡亲,由地上转到地下,利用野外地道、崖洞不分白天黑夜地打造兵器,也就二十多天,造出菜刀、匕首数万把。八月十五临近,农人相互赠送月饼,这些菜刀和匕首就藏在月饼里,很自然地流向四面八方。
鞑子们也很注重这个节日。这一天,他们焚香沐浴,盛装打扮。社馆一改往日大门紧闭,阴气森森的面目,门楼上披红挂绿、张灯结彩。院里高桌上摆放着村民敬奉的月饼和果蔬,有西瓜、菜瓜、葡萄,黄楸子等。鞑子正襟危坐,依次接受本社农人的拜贺。
月亮爬上枝头的时候,大槐庄社长乌力吉率众对空膜拜。此人身材魁梧粗壮,整个躯体就像是四截木桩垛起来一般,圆滚滚的大脑袋刮得油光水滑,只在头顶梳一小辫,一双牛眼白多黑少,喷射着怨毒的青光,脖子下挤着两层赘肉,一部乱蓬蓬的络腮胡子和胸毛绞缠在一起。熊腰扎一皮带,上悬弯刀、流星锤和牛角号。小腿着马靴,内藏匕首两把。他呜呜哇哇地边舞边唱,村人不解其意,只在暗中以眼神交流,寻找下手机会。
一炷香燃尽,他停止“抽筋”,开始分享月饼。众人用托盘端着自家的贡品匍匐在地,跪行至乌力吉跟前,请求赐福(品尝)。
此时,他被围在核心,心情极度愉悦。转着圈挥手致意:“赛、赛努、赛白努(好的意思)。”忘乎所以地享用属民敬献的礼品。
待他后背再次转过来时,刘老大一个眼神,哥仨同时跃起,一把菜刀猛地砍向他的脖颈,两把匕首分左右插进两肋。乌力吉怔了片刻,轰然倒地,众人一发上前瞬间将他剁做肉泥。
完事后,村头点起三堆大火。功夫不大,周边的村寨也相继亮起了火光,看样子都得手了。为防止鞑子报复,村人一起逃进山里避难。青壮年组成自卫队,在鞑子必经之路上遍设滚木礌石、陷坑、铁痢疾、绊马索。可半个月过去了,却悄无声息。
大概又过了两个月,朝廷贴出“安民告示”:规劝村民“各安其家、勤恳实业;对其犯上作乱之举只办首恶,胁从不究。”村民惧其诡诈,信者聊聊。直到第二年开春,才有人试探着陆续回到家园。州府、县衙没有难为他们,也没有追究鞑子被杀之事。
实际情况是:彼时全国出现了多股反元势力,那些充当社长的鞑子大都被征调回营。元朝廷四面临敌,自顾不暇。担心大范围捕杀“乱民”会激起更大的变故,鞑子被杀的事也就无限期地搁置起来。
时至今日,我们这一带,在八月十五晚上仍保留着供奉月神的习俗。各家各户倾其所有,用最好的美酒、点心、月饼,瓜果、青玉米、毛豆角供奉嫦小姐(嫦娥)极其爱兔。各家的贡品五花八门,但绝对一致的是在中间位置上都有一个切开的西瓜。据说,那就是鞑子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