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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纳的“千层底”

时间:2023-10-28    来源:馨文居    作者:陶淑红  阅读:

  我的童年距今已经近四十年了,生活上较哥哥姐姐的童年已经较为宽裕,衣服可以借助一台老旧的缝纫机缝制,然而母亲依然需要为我们赶制所穿的鞋子。

  纳鞋底的硬布板是母亲用我们兄妹穿破旧的衣服裁裁剪剪后摆在宽且平的大炕上拼拼补补,用面粉调好的浆糊一层层的糊好,浆糊须用莜面粉拌均匀,不然没有粘性。成形后是一方不规则的厚且硬的布片。糊好的布片不能在太阳下暴晒,否则会开裂,只能在阴凉处晾干。

  晾干的硬布板上用我们写字用剩下的铅笔头仿照各人原有的旧鞋加添些尺寸描好鞋样,顺着轮廓裁下来再包一层崭新而结实的白色粗布,用长长的钢锥细密而均匀的一针一针穿过去,再用同样长而粗的大号针辅以白麻拧成的细绳拉紧压实,“噌楞、噌楞——”均匀而单调的麻绳穿过布面的声音常常伴着年幼的我入眠。

  鞋面则是以我们学习用废的字纸在漂亮的花绒布上裁剪好样子,衬上柔软舒适的内衬。倘若用以过冬,还须在绒布和内衬之间再铺上一层暖暖的棉絮,待纳制的鞋底完了工,将鞋面另缝合上去。母亲白天和邻居的婶婶大娘们一起出工,晚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给一家人纳鞋底,鞋底很厚,很费力气,纵使手上套着一层夹着棉絮的布套子,母亲的手还是常常的被勒出紫红色的印痕。

  我心疼母亲。常常抚着为她吹手上的紫痕,一边仰着小脸儿问:“疼不?”母亲总是慈爱的摸摸我的头抽回手笑着说:“不疼!”。昏黄的煤油灯上通常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假使购买的某一批次的煤油提炼的纯度不够,半晚上的时间,透明玻璃罩的上半部分就变的乌黑,冒着淡淡青烟的煤油灯燃的时间略久,整个屋子里就弥漫着呛人的煤油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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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天刚洗净,散发着淡淡的肥皂清香的被子也跟着蒙上一层灰。一早醒来,我们彼此互相一看,常常忍不住笑出声来,每人一个黑眼窝,鼻孔像两个黑黝黝的小山洞。有睡觉不踏实的,熟睡后手在脸上抹来抹去,看上去就越发可笑了,像极了戏里扮的三花脸,白色搪瓷洗脸盆的水面上也总是浮着一层隐隐的灰。

  我们写字的时候,母亲就在炕桌上给我们点一只蜡烛,白色的蜡烛支在一个小巧的铁的三角架子上,小架子是父亲用细铁条弯制的。蜡烛的光比煤油灯明亮柔和,不刺人眼睛,也没有煤油灯的味道呛人,但是很贵。烛泪一滴滴的流下来,母亲觉得很心疼,把滴下的烛泪和剩下的蜡烛头归集起来。

  攒到足够多的时候,把它们融在一个玻璃罐子里,玻璃罐子的中间预先埋上一根拧的粗而挺直的浸透了麻油的棉线,待烛泪重新凝固了,将外层的玻璃敲碎,烛泪们就又重获新生。这支矮而胖的蜡烛又可以陪伴我们写很长很长时间的字。

  玻璃罐制成的蜡烛色彩斑斓,红一块儿,白一块儿,因为里面也常常掺杂着一些我们玩耍时捡到的别人家废弃不要的红烛蜡泪。每当我们写字读书的时候,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母亲也坐在我们身边的角落里,就着蜡烛的暗影纳她的鞋底,“噌楞、噌楞——”

  遇到月亮明亮的时候,我们写完了字,收拾好纸笔,母亲就熄了蜡烛,也不再点起煤油灯,一家子就着淡淡的月光聊天儿。几个孩子吵闹着把白天的见闻或书上的故事讲给母亲,父亲和母亲笑眯眯的也把他们小时的旧闻讲给我们,窗花、剪纸、糖人、赶集、社戏……母亲一边说笑着,一边就着淡淡的月光继续纳她的鞋底,“噌楞、噌楞——”

  那时的印象里母亲的手非常的粗糙。夏夜遇有蚊虫叮咬,起了红肿麻胀的包,母亲只须将温暖而宽厚的手掌探进去,轻轻的摩挲一会儿,那痒就即时止住了,母亲手掌上常年有裂开的细小的口子。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这细小的总来不及愈合的伤口和那“噌楞、噌楞——”纳鞋底的声音有关。

  父亲单位配发的煤的总不是很够,母亲就用这双粗糙的大手去拾柴、捡牛粪做燃料,拉起风箱烧水煮饭,用这双粗糙的大手给孩子洗头发洗澡,用这双粗糙的的大手给一家人缝制衣物鞋子,精打细算的料理着窘迫的小家的生计,在父亲的并不很高的工资里还需再另外节省出一笔开支给祖父母寄去。

  一起玩耍的孩子们常常说家里新缝制的千层底的布鞋很硬,我们兄妹并不十分觉得。然而母亲为我们缝制的布鞋总不及别人家的孩子的鞋耐穿,我们想当然的就觉得是母亲的针线活大概不顶好。然而又让人奇怪的是,母亲自己家常穿的鞋子就比较的经穿,常常一双鞋可以穿很久很久。

  长大后无意间想起来问母亲,为什么我们小时穿的“千层底”没有别人那么硬,母亲才说出了她的秘密。原来担心我们小时皮肤娇嫩,硬硬的鞋底硌的脚底疼,所以母亲给我们缝制鞋子时从不把细麻针线像别人一样排的那么密。无疑的,为让我们可以穿着软而合脚的鞋子的念头,使母亲不知额外的费了多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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