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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千里拉练

时间:2023-10-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董祥坤  阅读:

  渐行渐远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应征入伍的次年,正好赶上部队行于一时、传之久远的千里野营拉练。

  彼时,具有“襄阳特功团”荣誉称号的我部,住在历史文化名城安庆。那天傍晚,领导在拉练出发前的动员时,介绍了本次拉练的行程路线。先乘船过江,经贵池、泾县、旌德,再从黟县、石台、东至返回。说来也巧,这一拉练路线,正是旧时以安庆、徽州各取一字而得省名安徽的二府连接地域,也曾是我部前辈授命参加著名渡江战役、追击歼灭南逃之敌的主要路线。随后领导提高嗓门动情地说,在一个月内走完这一来回路程,虽一千华里只多不少,但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再苦再难也得坚持到底。

  皖南地区,耸山峻岭,群峰错落,峡谷纵横,在云雾弥漫下,一眼望不到山的边、路的头。我们肩背枪支、背包、米袋和挎包,负荷四十斤上下,日均三十多华里。一路上,时而行走弯弯曲曲的山路,时而行走高高低低的坡坎,时而行走深深浅浅的沟谷。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走,军人“抬头挺胸向前走”的军姿走相很难讲究起来,不是趔趄踉跄,就是像瘸子走路一瘸一拐,有时稍不留神还会跌倒受伤。出身苏南平原农村的我,尽管从小经受过磨练,吃苦受难不少,但像参加如此千里山路野营拉练,还是元旦翻日历第一回。

  千里拉练,不单单徒步走路,还要结合野外吃、住、行进行综合训练。根据冬季夜长昼短情况,以及不扰民的要求,部队一般安排白天队列、瞄靶和战术训练,或帮助住地村庄打扫卫生、开沟挖塘等助民劳动;夜间的上半夜徒步行军,下半夜悄悄进村宿营。干部战士为锻炼摔打自己,在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鼓动下,热情高涨,精神饱满,兴致浓厚。但几天下来,当双脚打起血泡、肩膀红肿磨破、身体疲惫疼痛时,不仅拉练激情受到影响,而且训练质量也有不同程度下降,还训出了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轶事”。

  一次,我们连队夜行军训练传口令。一百多号人,排成一字形纵队,像扭动精瘦身躯的巨龙在路上摸黑前行。当连长发出“黄山”的传令后,大家立即快速低声地一个接一个向后传。与此同时,连长让时任连队文书的我,到队伍后面检查传口令结果情况。我快步跑到队尾,立正询问一战士口令是什么,他竟像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不知道。连长听汇报后,板着刚毅的脸庞对我说,换个口令重来!“有敌情”的口令再次传下去,我站在原地专注地边看、边听、边等,当最后一战士走来时,我提高声音问他口令内容,他气喘吁吁地答道,“有变化”。错了,是谁传错的,我俩既不知道,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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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度并不大的传口令训练,一连练了好几次都未能达到满意效果,弄得血气方刚的连长感到意外,哭笑不得,一个劲地直咂嘴。其实连长心知肚明,除少数战士乡音浓重、口齿不清外,主要还是有些战士体力消耗过大,传口令底气不足所致。原地休息后,着急不安的连长,掐灭烟蒂,站起身来,威武地走到队列前,严厉又煽情地要求大家,打起精神,从严从实战出发,好好练、练练好,直至传口令训练过关为止。

  为学会野炊,我向连队指导员申请并得到同意,饶有兴趣地来到炊事班帮厨。这天,炊事班和打前站的同志乘车先行,到一高山旁停下。大家下车先找个避风的田埂,用铁锹挖了两个炉坑,各摆上一只大铝锅,然后分头到附近山坡村庄拣来柴火稻草。我与一战友,又到车上搬出一袋百斤多重的大米,小心翼翼地倒进箩筐一半,抬到溪边淘好洗净,再轻轻倒进锅里,放上相应的清澈河水,盖上锅盖。我用稻草、旧报纸引火,添进干柴,鼓风器一吹,顿时四周炊烟滚滚,浓雾缭绕,把炊们熏得两眼迷涩,脸面红黑,喉咙不停呛咳。

  锅里的米饭烧开、煮熟、焖上后,我接着来到烧菜的锅边,一招一式地向炊事班长学习做菜。班长炒什么菜,锅里先放什么,后放什么,炒熟后再放什么佐料,勺子怎么搅拌,何时用何种火势,我边问边看在眼里。开饭了,当锅盖揭开时,热腾腾、香喷喷的大锅饭和美味菜肴,顿时被冬天的山风吹得直扑鼻孔。好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烧饭做菜相对简单,无需过于讲究,缺乏精湛烹饪技术也凑合过去。尽管干部战士野营拉练劳顿辛苦,想着经常加个荤菜,改善改善生活,领导和炊事班的同志也尽力满足大家并不苛求与奢侈的要求,但当时的客观条件不可能使官兵生活有太大提升,只能有啥烧啥吃啥。

  一周后,团政治处为解决火线应急缺人,要把我从连队调至团战士报道组。能到领导机关做事,无疑是人生的梦寐以求,但由于我在连队干得顺风顺水,入了党,当了文书,还是干部预提对象,对老连队感情深厚,一时难舍难分。无奈,人在军营,身不由己,军人就得令行禁止。在连长指导员的开导下,我只好违心服从命令听指挥,背起行李如期报到。

  团战士报道组原有两人,加上我的翊戴,共为三人,主要负责向军地报纸投写拉练稿件,操笔主编不定期出版的拉链小报。始料未及的变化,让我面临体力训练与脑力劳动双重炙烤,工作标准和要求也有了新的提高加压。我们三人要背着背包随同部队行军采访,要利用间隙写稿编稿,还要加班加点刻印出版小报,如同徐策跑城,忙得不亦乐乎。尽管如此,由于我初来新到,人员业务不熟,有点手忙脚乱;加之其他两人随着拉练时间增长,不可避免地劳累难扛。致使拉练小报不仅没有预料的那样,能够快出多出,反而有所减少减缓。那时新闻媒体也少,在拉练途中很难看到报纸电视,而反映交流野营拉练情况的小报,便成了干部战士的抢手之物。若不能多出、出好拉练小报,其后果谁也担当不起。这时,团政治处主任来到我们报道组,了解情况,做思想工作,给大家鼓劲打气,还帮助解决行军负荷重的困难。

  一天夜晚,天寒地冻,漆黑一片。打前站人员根据报道组特点,把我们安排在一条件尚好的农家宿营。像倦鸟归巢的俺仨,一放下背包,也无暇顾及休息,就点上煤油灯,拿起笔墨,按照分工,各自连夜加班。大家或盘坐地铺,把背包当桌子,伏案写稿编稿;或就坐板凳,在农家小方桌上刻写蜡纸。身体感到实在冷了,就放下手中的笔,将冻皴的双手交合一起,边有节奏地搓揉手心手背,边不时地用嘴向手上哈着热气。当我们准备上机复印小报时,却发现铁桶里的墨油被冻得发硬倒不出来。三人正在为忘了提前烘烤墨油而懊恼自责时,大门“嘎吱”一声开了,我们抬头一看,是房东刘大伯端着一盆炭火,笑眯眯地弯腰走进来。“谢谢,谢谢大伯!”,我们倏地起身,来不及整理军容风姿,就急忙接过炭盆放下,再三拱手感谢大伯送来的“及时雨”。“没关系,自家的木炭。怕你们熬夜加班冻着。”热情似火的目光与举动,让我们深受感动,全身上下暖烘烘的。烤在炭火旁的冻僵墨油,也随之渐渐融化。

  这次冬季千里野营拉练,我们报道组共出8K小报十期,见《人民前线》报稿件两篇。虽成效不尽人意,可挑剔的地方不少,但在总结会上,团领导对我们的工作还给予了肯定,说拉练小报字迹工整,版面清晰,内容丰富。部队回到营房后,为恢复官兵体力,做好新阶段军事训练准备,团里破例放假两天,就地休整调养,处理事务。我们报道组三人,尽管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疲乏得没精打采,但因在拉练中经受了砥砺,学会了野外生存,做出了一些得到官兵认可的工作,大家还是打心里高兴,愉悦的笑容宛如花儿一般。

  千里野营拉练,虽远比不上红军长征,但它毕竟是当代军人理想信念发育成长的苦难拔节,是军旅人生追逐梦想不可或缺的一种跬步,在我四十年军旅生涯中,自然留下了凹深的纹路和雪泥鸿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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