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脑至今还存有长篇小说《酥油》早期电子版文稿。女作家江觉迟当时让我看这部书稿,是一份真诚的信任。
那是2009年夏季,我和江觉迟女士都处于改变人生的艰难节点。如果说当时我能对她有所帮助,反过来她的作为也激励了我。
因缘际会是相互的。我和觉迟有"裁襟励子"式的诚信承诺。
和觉迟(网名梅朵)初次相识,是在安庆的一次登山。那次活动有十多位"驴友"参加,事前通过互联网发起,相互多半不熟悉。
大家在山中行走。走着走着,我和觉迟走并排。她戴深色遮光眼镜,神情恬静,一身橄榄绿迷彩服,深筒军靴,看去英气勃勃。
我们攀谈起来,她说,甲乙老师,我早就知道你。我读过你的中短篇小说集《夏日的漫游者》。其中那篇《夏日的漫游者》写进了我心灵,像是为我而作。我觉得我们对于漫游的感悟一致——那篇小说我可以熟练背诵的!她说着还真背诵起来,从头到尾,如水潺潺。
这让我惊奇和感动,一篇写于多年前,自己都快遗忘了的小说,竟有一位萍水相逢的女性读者仍存于心底。我意识到文学的力量。
2005年初,驴友相约去升金湖观鸟,我又见到了江觉迟。觉迟告诉我,她参加支教,近日将赴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草原办学。
又几年过去。2008年一天午后,我意外接到觉迟电话,她从甘孜回来了,要和我见面聊聊。
我们相约在一家茶馆见面。觉迟笑眯眯地出现了。她一身藏式服装,胸前挂着一串佛珠,活脱脱一位藏族姑娘。她把手放在胸前,微微曲身,用一句藏语问候我。
喝茶时,她说起西藏经历,一系列磨难,令人心动。她第一次上高原牧场,是一位喇嘛送她的。路途遥远难行。他们先坐汽车,再换拖拉机,又改乘摩托车,再骑两天马,最后步行翻越大山。几天后,才上到海拔四千米的高原牧场。
喇嘛把她交给一户藏族牧民。在牧民帐篷度过的第一夜,她和牧民一家以及牛羊同睡一个帐篷,主人给她两张牦牛皮,身下垫一张,身上盖一张。未经硝制的牦牛皮膻腥发臭,蒙在头上怎么也睡不着。但掀开牦牛皮,帐篷外下着大雨,冰冷的雨水从帐篷的缝隙里渗漏,淋得她难以入睡,只好又将牦牛皮蒙头,很快又熏得露头呼气。
盖也不行,不盖也不行,那天夜里就这样反复折腾。后半夜,她万般无奈,伤心得哭了。牧民全家都在鼾睡,听不见她的抽泣。倒是一边卧睡的小牛犊,睁大眼睛瞧她,好奇她为什么哭。
她发现角落里有把旧伞,拿来罩在头顶,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早上头昏脑胀,几乎动弹不得。
觉迟的学校坐落在草原深处一座破旧的碉楼里,创办之初就她一个老师。之后一段时间,她骑马走遍数百里草原,寻找适龄学童。在寻找那些散落在草原深处的失学孤儿、伤残儿童过程中,她翻越雪山峡谷,趟过湍急的河流,曾遇到雪崩、塌方、洪水等险情。最后,她的学校有了十多位新生。
小学校开学了,她既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母亲。她以极大的爱心和耐心,让这些孩子了解知识,了解世界。在一场暴风雪中,道路阻断,食堂断炊,她和孩子们忍受饥寒,度过难关。
后来她又说起,打算以藏区经历为素材,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她郑重地说,到时请你给我看初稿。
我未加思索,一口答应:行。期待你的小说稿完成。
二
其实后来回味,对她的话我当时并没怎么当真。每个写作者,最初都有写一部长篇的雄心,但随时间推移,大多烟消云散。
出我意料的是,一年多后的某天早晨,觉迟如约将长篇处女作、《酥油》初稿发给了我,让我看看并提出建设性意见。
接稿之后,我很犹豫。这里必须说说我当时的境遇。
2009年4月,我离开安庆"北漂"京城,应聘担任一家民营集团报纸主编。初来乍到,环境生疏,工作从头开始,各种难题接踵而至。年近六十,迎来人生挑战,几次想打退堂鼓,返归小城生活。
起初,我租住在东城和平里,一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空间逼仄,管道老化,散发着淤气。每天清早挤地铁,到西单上班。早晚高峰时节,上班族汹汹然。在东单换乘时,人流拥挤得让人窒息。地铁一号线,人多车门关不上,车站人员在后边猛力推搡,将身子吊在门外的乘客推进车厢。
早上进地铁,步步沉入地层深处,一路隧道灯火。进办公室,依然是灯光耀眼,让我如同身处夜晚,整天瞌睡不断。那时我巳有早期高血压,头脑总是昏沉发胀,很难保持清醒的思维。
我应聘的集团正在高速扩张,其拥有全球最大的民营水电站,还在雄心勃勃地着手实施总装机量超出三峡的金沙江水电项目。
集团确定雄伟战略目标,每个人的工作压力倍增。我除了编辑报纸,还要从事其他文字工作。
入职不几天,我受命给集团M总裁写一篇人物大特写。这是集团年度难题。事因国内某大型报刋开展企业家征文,每期推出一位商界精英。对方遣派得力作者,早就采写了M总裁,据说文章相当精彩,但到M总裁这总是通不过。这也因为M总裁年轻时曾为新潮诗人,对文字之道很有些自傲,通常的文字看不上眼。
征文活动已近尾声,对方正拟结集,但给拖了后腿,很是无奈。双方几番攻防,僵持不下。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我一时茫无头绪,不知从哪下手,急得夜里睡不着。一天上午,我在办公区突然周身寒颤,午休没吃饭,独自沿着长安街往西走出很远,甚至想就此遁回安庆。半途突然想起M总裁爱说的"自我超越",其意指个体思维达到某种极限情形,必须不断开发大脑星空。一时有所悟,我以此为核心,煞费苦心完成稿子,没想得到M总裁认可,报刋很快发出。
终究不习惯这种高强度工作,熬过一年后,我打报告辞职,总裁略有些惋惜,还是批准了。此后我又回复自由状态。八个月后,这家集团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聘任我为文创总监,主旨是从事一些大型创作,不需坐班,这对我胃口,愉快地接受邀请,一干十年,这是题外话,按下不表。
三
正是这段"抓狂"时期,觉迟从信箱传来《酥油》初稿的。
因为下晚班回住处经常已是精疲力竭,只能利用每天午后小息时间读《酥油》稿。集团办公室紧张,分给我的一间原是储藏室,只有两三个平方,天花板有个注气孔,一股冷风正对头顶,吹长了很不舒服。我的"看稿"就由这阵阵冷风陪伴。
一个多月里,我阅读初稿,从情节结构、语言风格、人物处理等方面提出一些“建议”,随后被江觉迟所采纳,并反映在她作品的修改中。
可以这么说,每个人在从事创造性工作之时,都希望有人给他提些建议,鼓励、肯定、褒贬,甚至挑剔,都让这位“行走者”不那么孤独,会有方向感,会“兼听则明”。最不济的,哪怕旁观者喊一句“加油”也成。我对于江觉迟,有时就相当于一位喊“加油”的人。
近日找出当年我写给觉迟的信,节选几则如下。
信件摘选之一:
觉迟您好!大著近期读完,迟复请谅。
我在阅读时,对一些不确切的字词,作了标注改正,现将改过的稿寄回您,可作参照。
……从语言描写来看,到第22章以后,变得流畅了,读起来较顺。我想,可能因为前面的文体还不够纯熟统一。
另一点,从第20章左右,小说重点写到让人有所期待的“寻找孤儿/高原办学”。从情节叙述上,小说重要的部分落到了实处,显露出情节/故事/生活层面的深度。
这也应该是小说最有价值的主题:女教师对藏区失学孩童的大爱。
关于藏区的宗教、习俗、景象等的奇异性,肯定是这部小说好的背景空间,它和“办学”结合起来,就有了极大的小说叙事空间以及独特性。但这点结合得尚不够完美。
小说情节不可离开“预想办学/实地考学/筹划办学/开始办学”这些过程。文中“我”的思考点、着眼点都须以这个主题为中心。
这里也牵涉到小说的结构。对照所说的这个“中心主题”,我认为前面的描写松散了一些。例如帐篷中的第一夜,第二天草原对歌等情节。我觉得“异域风情”有些冲淡了“办学大事”。这导致主线失衡。
小说中的"我”,无疑是最重要的人物,穿透全书,是主要的叙事视角。但这个“我”读来有点怪,不论她在藏区,还是后来回到汉区,感觉她的主观意识太强,甚至有失常态。这就容易让小说的评判标准失去“普遍价值”。
对“益西家女人”的描写,有些过火。而“我”的客观冷静对小说描写十分重要。有时“仇和恨”是要读者从客观描写中去感受的,而不必“我”这样过分的“视觉描述”。
“我”和“月光”(书中人物)的爱情也缺少必然性。“我”和月光间类似兄妹、朋友、同事间的情感,不能读出二者爱情的“必然”。
爱情是小说的重点之一,但我觉得“办学”却写得更好,更有感染力。因此建议,可以修改全书结构,“办学”成为主线,爱情则穿插其中,水到渠成。甚至小说情节就到“我”中止办学,离开“终生也离不开”的藏区结束。
信件摘选之二:
觉迟您好!就您今天的来信的提问,我试着再解答一次。
您提出五方面问题:
①关于前面章节“松散”之处,需要把“异域风情”中对于聚会,赛马,学骑等过程精简一些来描写吗?
②在寻找活佛途中,“我”在山间遭遇种种磨难的过程,是不是也造成“松散”?是适当减少在山间遭遇磨难的描写?还是不必修改?
③对于“我”给人感觉的主观意识太强,主要表露在:一,对于益西女人的描写。修改:益西老婆虐待阿嘎之事,比如鞭打的场面,完全删掉。用一个比较柔和的方式,可以安排梅朵和益西女人从未撕开情面,只是暗向斗争,如何?
④在藏区与月光因为信仰不同而发生争执,在汉区与湛清因为观念不同而产生争执,“我”的“主观、失态”是不是也表现在这两方面?
⑤全文中有没有您认为比较敏感的文字或故事情结?如果有,烦请您提示一下
我对觉迟五个问题的答复:
①把草原上的“聚会,赛马”章节完全删除,即:从“我”与月光在对歌中认识之后,也即在草原第一夜和第二天过程描写完之后,便直入主题,开始办学准备,然后简略描写骑马被摔,再进入益西家治疗,从而认识阿嘎。
②我的看法,可以写得简略一些,不要过于浪漫和风情。但更重要的,作为一个想去办学的“我”,总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想到、了解和观察与办学有关的环境、人员、经费等。包括事先的一些这方面铺垫?穿插“我的办学”使命感、宏大目标性,那么您说的这些描写都是可以存在的。“我”的陌生眼光总是喜欢多多地看的。这里的修改要绵密、谨慎为之。重点不能淡,结构框架也重要。是不是可以把聚会、赛马穿插到后面章节。
③益西家女人毕竟是那种上层人家加宗教信仰的背景中的存在物。可以不必把她写得这么直露,这么漫画化。但她虐待阿嘎也是肯定的。“我”对她的反感不必太表面化。其实也是历史的结果,即上流社会和家奴之间的形态。“梅朵”可以更机智、冷静一些(包括后来的一些情节中)。但为了让阿嘎入学,才逐渐地使冲突越来越强和表面化的。
④要淡化整篇中“我”所有的过激言语。特别是和月光发生争执时的言语。还有“我”对于当地一些迷信行为的过于强烈意识。尽量写出一个理性平和宽容的“我”。
这个“我”有时显得异常在于:在一般常识性方面,在处理一些事务方面,显得不那么利索能干,有些任性而为。对,那些未必是“迷信行为”,要淡化。尽量写出一个理性平和,有包容之心的“我”,最重要的是客观目光。
⑤您用另一种字体作为商议性文字出现的部分,我认为有些比较敏感的、陈述性的文字,和小说文体、节奏不合,可不单独出现,或可融到情节进行当中去。
信件摘选之三:
甲乙老师好!通过一个月的足不出户,基本把这一稿改完了。现在的人都非常忙,找人看稿太难,又是长篇小说,就更难上加难!一般的人,不熟的人,没有别人推荐的人,你生硬地找上门去,你毛遂自荐,他们不会在乎。他们对陌生的人,或者新人的小说失去看的兴趣。想必您也能明白。其实我都不想找人看了,再作些修饰后直截向出版社投稿算了。但问题是:我的小说除了发过一些初稿给您看,从来没发给别人看过。所以我非常必要在投稿之前找两个人细细看稿,然后得到一些中肯的建议。合起来,再作个全文修饰,就好。现在这一稿已经改完,我不知道怎么办。渴求得到您的一些建议。一再地打搅您!觉迟。
信件摘选之四:
觉迟您好!这几天较忙,抽空阅读了您的大作,看得比较粗疏。读后尽管有些想法尚未澄清,但我还是尽快给您回信。下面就说说我作为一个读者的看法。这一稿改动,您花了很多心血,这可以看得出。作品现在比较完善了,我认为离最后的成功已经非常接近。
我在阅读过程中,感觉越到后面写得越好,除了描写的生动、准确,更有能够打动心灵的元素。不由得你不深融进去,被吸引、感染。全书确实写出了苍茫、浑厚、洁净、壮丽的感觉。
一部小说能让我看得激动,忘我,这在近年间我读书过程中很少。我的心里在一刹那间曾闪过这样的想法:这部作品未来会不会获得诺贝尔奖呢?呵呵。一切都有可能!那么我也在想,小说离它的最终成功还有哪些路要走?这更是您要思考的问题。
我觉得作品中最吸引我的仍主要是“梅朵和孩子”的部分。这是小说中最为打动人性的叙说。可以说整部作品一直荡漾的是“宗教情怀”,情境、心灵、祈祷、虔诚等,但主要是女主人公的“献身精神”,她把一个人所能给予的都拿出来了。这同样如同各种宗教教义一样,是一种最高教义,而这是个人所奉行的。一个人的心灵、人性部分,像雪山和草原间,让它们融通的也是纯净的宗教精神。
班哲这个人物是很有价值的。他比月光更有精神的闪光。这个人物使得作品的一些冲突得以平稳。他不像月光和其它人的近乎“原教旨”,也很虔诚,有西藏古老的文化艺术气质。我相信所有读者都能接受和读得懂他。“梅朵”和“月光”的最后场景都处理得很好,有悲壮绚丽之感。当然他们之间的“爱情和婚姻”前提仍有一点点不足。是不是还可在前面增补几笔“情性”的描写呢?
对益西医生家的描写比改动前要好。其它的人物如阿芷、所画、阿嘎、多农等,包括两个汉人女居士,基本上也是写出其神貌。而且这些人物和由其生发的情节,都能服从于小说的主线、题旨。这也很重要。
文字描写上,也展现了流畅、深沉、纯净的特征。大部分描写都达到相当的准确度,并以此使作品语言具有了某种张力。
这部小说接近25万字,我在阅读之前,特地把它转化成类似出版后小说文本的形式和字号,以从中感受到它的节奏、疏密、情节转换等小说元素。现在看来,尚好。
但这部作品离最终和读者见面,也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要走。我想最主要是现实社会“功利政治”的影响。你写的是西藏,涉及到宗教习俗等,于是在我们这里就可能会有许多禁忌,“我”对于藏教及其风俗的疑惑、认知等方面,可能会难以逾越一些框框。如果再次修改,改成大家都可以接受呢?这样,小说回归小说,并得到真正的评论、认知。
昨天接到您的信,得知最近染疾,在此祝您尽快恢复健康。还有许多美好的工作等着您去完成呢!先写到这里,算是读完这部作品后的一个回复。以上意见供您参考吧。快乐!
信件摘选之五:
甲乙老师好!很久没有来这里。今天打开邮箱。从头到尾地查看信件,本来是想进来清空邮箱的。却发现里面除了与您通信的邮件,就还是与您通信的邮件。一封封地排列,太多了。似乎,那些写《酥油》的痛苦岁月已经过去,谁知翻看您的邮件,泪水湿透了脸面!我想写《酥油》的所有苦楚,都浸在与您一来一往的信件间!在那些默默无闻的艰苦日子里,谁能从心底关心一个周身病痛一名不闻穷困潦倒的人?到处寻找人看稿,到处是冰凉的拒绝。除了听得口头上天花乱坠的赞赏,哪有人真的从心底来关怀!我想我无须要回想您平日的笑面,也无须您在通话中为我祝福祈祷。就这些排列的长长信件已经是无限祝福。真的,谢谢您!!今后无论走得多远,您在我眼前。觉迟。
信件摘选之六:
甲乙老师:您是一个不会让新手作者惴惴不安来等待的、有爱心的老师。从几个月前通信到现在,我对您就是这样一种信任感觉。您从来都会及时回我的信,说句大俗话,我认为结识您是我的福气!将来小说若是真能出版,一定要在序言里用文字写出您来……这里面有您用进的一份心,爱心!爱,会让黑暗明亮!我会一直把爱心事业做下去。我细细看了您的回信,觉得梅朵与月光之间的情感是不够饱满。我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看从哪里着手再加入一些情节来。我想问,您对小说别的地方还有哪些批评式的建议?呵呵我现在需要的是批评的东西,只有它,才可以让小说更加完善。麻烦了。
信件摘选之七:
觉迟您好!昨信收读。相信大作一定改到尽善尽美,因为您有这份毅力和潜力。关于建议,我在想,两个汉人“湛清”、“绛央”有必要叫成类似藏人的名字吗?当然,您有您的用意,但我觉得,小说第三部分主要写的是梅朵回到内地的生活。实际上寓示着宗教的、文化的、心灵的、城市背景的诸多冲突,两个汉人的名字,如让他们回归更鲜明的汉地色彩,不是更好吗?另外,我的看法,小说中的主人公“梅朵”,行为和心理还可以更丰满,尤其是初入藏,及办学过程中。过于主观冲动的成份可减少(现在已比前稿好得多了)。其它我有想起的,随时向您建议。就写到这里。祝成功。
2010年,《酥油》正式出版了,在读者中产生轰动影响。
“安庆的甲乙老师,几乎从我着手整理小说开始,一直耐心细致地看稿,提出很多宝贵建议。有一天,他说,你能出一本书,比我自己出一本还让我快乐!这话,意味深刻。也只有像他这样地,从我上高原一路看着我走过来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滋味。”
这是江觉迟女士《酥油》自序中的话。其发自肺腑,让我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