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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时间:2024-07-17    来源:馨文居    作者:破西瓜  阅读:

  星期一,我刚到单位,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来电显示:丈人。心中不免紧张。

  丈人和丈母娘年事已高。十年前丈人中风,硬朗的身体渐渐羸弱。虽没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但行动迟缓,反应、交流与之前相差甚远。

  丈母娘个矮人胖,膝关节不好,往往走上一段路,就坐停下来搓揉关节。特别是每天上五楼,咬着牙,右手拉着扶梯,左手撑着大腿,一拉一撑,气喘吁吁地移到楼上。看着比爬山还累。我和妻子多次劝二老与我们同住,方便照顾,且电梯出入,可因丈母娘的固执而暂搁。

  我们离丈人家较远,每晚通个放心电话,双休天去看望一下成了惯例。多年来,二老在白天唯一主动来电的,是丈母娘吃了隔夜饭菜上吐下泻的那次。

  电话是丈人打来的。语气焦急:“阳阳,你姆妈的自行车被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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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下悬着的心:“别急,爸,重新买一辆。那辆也太破旧了。”

  电话传来丈母娘激动的声音:“不是偷了,是拖了。”话筒外责怪的声音:这个事情都说不清。

  在丈母娘絮絮叨叨的埋怨下,才知道那车被城管执法车拖了。

  丈母娘有一喜好,喜欢研究大润发的广告纸。经多家超市货价对比后,然后拿出一支红笔,在准备入手的商品上画一个满意的圆圈。往往一趟大润发,稍稍腾空的小房间又被塞得满满当当,进出时她只能吸腹收气侧着矮胖的身体从门缝里钻。东西也只有她能找到。丈母娘始终认为我们过日子不会算计,等我们去的时候,大包小包地让我和小姨两家各自带走。她一直处于备战备荒的状态。而运输这些东西的,就是那辆扔在路边也无人要的旧车。

  今晨丈母娘又去大润发打卡。因为风大,她怕那辆既当货拉拉又当扶手拐杖的自行车倒地散架,特意将车放在人行天桥下的角落里。没曾想,今天市容大检查,乱停乱放的车辆都被拖走了。

  无奈,她只得将购物车里的二捆“老好”牌厕纸,一桶“鲁花”油,若干打折的香皂……退回服务台。一上午的忙活,竟弄到一张闹心的违章处理联系单。

  一辆破车不值得奔波罚款,不如趁此机会给她换辆新车。于是到了晌午,我打电话给丈娘母:“姆妈,要罚款一百元,犯不着吧。”

  “不可能的,我让你爸去打听过了,有人罚了二十元钱车子都骑回来了。”

  骗不过,实言相劝重买一辆,倒把丈母娘火气吊上来了:“你不去,我自己坐公交去。”

  拗不过她。我只能按丈母娘提供给我的电话联系。

  那号码是城管大队的,工作人员另给了我一个中队电话号码,说暂扣车辆都在中队处理。可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想想今天突击检查,问询处理的电话肯定很多,所以等到下班时分我再复拨,照旧。

  晚饭过后,在“天天五分钟”的问安电话里,我将情况告之,免得怀疑我态度消极。

  第二天九点,拨来的又是那句没有温度令人反感的话:对不起……

  我将此事反馈城管大队,负责人让我再打打,因为中队里只有那部外线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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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再打。打到我想起机关作风,想起新闻里常常报道城管的负面新闻……所有的联想结束,终于打出火气:投诉。

  投诉管用。下午即有自称城管中队的陈队长来电道歉,并解释电话因故障原因导致一直占线,态度诚恳,仿佛是被处理对象,我的怨火渐渐熄了下来。

  陈队提出让我抓紧处理,说这两天有雨,暂扣车辆都是停放露天的,容易锈蚀。我说星期六单位加班,只有星期天空。他沉吟了一下,问了我车牌及特征,然后和我约定星期天下午见。临了他留了手机号给我,说万一电话又出状况,直接打他手机。

  到底是领导,想得周全,我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

  星期天,准备晨跑。可是起床翻身之际,腰部一阵难言的针刺感让我痛楚地意识到:腰椎病复发了。

  前年有过一次,我在硬板床上静卧了一个多星期。那种牵一发而痛全身的感觉难以名状。

  或许是换季原因,一点预兆都没有。无奈,只能再次挺直在木板床上,忍着这种看与不看一样,给点时间就会好的折磨。

  时近中午,想到与陈队的约定,赶紧与其联系。

  他已在单位了。通话中得知他们是双休的(想起约期时的沉吟),我深感不安,但又想不出办法:妻子在小姨店里帮忙,只有二老在家。坐公交到他们单位要一个多小时,我又不放心。陈队听后宽慰我别急,到时再联系。

  午时四点,我正在听有声小说,朗读声被铃声打断。一瞧是陈队来电:“陆先生,再确认一下,那车是‘飞鸽’品牌,前有车篮后有藤制的小孩座椅吧?”

  “是的。”我说。

  “那您联系下家人半小时后在大润发非机动停车场等我,别忘带车钥匙。”

  脑子也许受腰痛影响,一时没转过弯来。少顷,我赶紧打电话给丈母娘。

  车子如此归来,丈母娘和我一样颇感意外。电话里丈母娘告诉我,当她赶到时陈队长已在了,车身上还兜着一件旧雨衣。等她开了锁确定车子无异后,陈队长指着车:阿姨,这辆车被关了几天“禁闭”,您现在知道它该老实地待在线里了吧。

  丈母娘在陈队幽默的玩笑中受到了教育。她对陈队“送车上门”的事老是念叨,让我腰好了马上陪她一起去面谢。

  两星期后,腰痛渐好,丈母娘便催我去找陈队。她说礼物已准备好了,问备了什么,她笑而不语。

  星期一下午,我向单位告假后和丈母娘去了城管中队。她随身就一布袋,也没见什么东西。

  问询后来到队长办公室,门虚掩着。轻轻敲了下,随着一声请进,只见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从座椅上起身相迎:“您好!阿姨。”随即和我握手道:“您是陆先生吧?”语气爽快充满豪气。

  交谈中得知,陈队是东北人,从部队转业后即在园区城管局工作。

  办公室不大,简洁干净,倒是放书橱的一堵墙面挂满锦旗,特别醒目。金灿灿的字里有多少佳话或温情的故事呵。

  我准备补交罚款,陈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罚单,说他已代交,放车手续都按正常程序办理的。我只需在单子上补签下字和身份证号码。

  我暗自佩服陈队法与情的处理,丈母娘在口口感谢声中掏出二十元钱交于陈队,并从携带的布袋子里拿出一面大锦旗:执法严格,法外情暖。

  此时,初冬的阳光正透过窗户,洒下一片明亮柔和的金黄。办公室里温暖如春。桌上那盆水培绿萝舒展着墨绿的枝叶,恣意地从桌上悬及地板,斑驳的影子,仿佛是岁月里温柔的记忆。

  临走时,我忽然想到“送车上门”的车资问题。于是问陈队。他指了下停在院子里的一辆银灰色吉利商务车:喏,我的车送的。

  一股暖流夹杂着歉意。我从车子里拿出条香烟递给陈队。

  “诶,我帮你是小事,你这样‘谢’我是整大事啦!”他在笑声中婉拒。

  挥手道别时,陈队不忘幽默:希望别“见”啦!

  车上,我对丈母娘说:“平时您省吃俭用,但为了辆旧车可是不惜血本啊。”

  丈母娘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两个外孙都是坐着这辆车拖大的。现在他们也都工作了,和你们一样忙。我每天看见这车,就感觉他们在身边一样;推着车就像他们扶着我一样;车上带点东西,就像他俩在帮我提着一样。换了车就没感觉了……

  原来如此,岳母的话让我大感意外。差点在我手里“丢失”的旧车,是她寻找回来的情感世界啊!

  眼前又浮现出她带着外孙兜风游玩,祖孙开心的模样和风雨无阻去幼儿园接送的身影。

  这辆车已陪着她穿过28个春秋,记不清换了多少轮胎,后座上小孩的座椅早已磨旧开裂,黯然地泛着岁月的光泽,她仍不舍扔掉,绑了又绑,似乎想缚住曾经的时光。

  日复一日,车子推旧了,人也推老了,推出了精打细算的日子,也推出了夕阳里的孤独。

  快节奏的生活让我忽略了老人的所想。每天的忙忙碌碌成了老人的寂寞。

  每每听到《常回家看看》的歌,融化的柔情里总会裹着丝丝酸楚涌上心头。这,何曾不是生活里一首无奈的歌啊。

  我们依旧像蚂蚁一样为生活忙碌着。

  丈母娘也依旧如此,推着她心爱的旧车,和老邻居开心地东扯西拉;依旧会去大润发采购圈在广告纸上的实惠物品。然后,她会幸福地想象:

  两个外孙帮她提着东西,一左一右或一前一后向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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