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是记者,我一巴掌拍死你!”各位看官,这可不是影视剧里的台词,而是前两天发生在深圳的真实一幕中的一吼。
听听这一嗓子吼得底气何等的十足,胆量何等之大,谁敢说他不是当今中国的一大牛人!
记者是谁?一般人谁惹得起?还要拍死记者,谁人敢对主流媒体记者这样?党政机关人员和有关执法人员绝对不会,是因为记者是“喉舌”的具体实施者和表达者,是要受法律保护的,其他草民百姓大概也不会,就是再有意见再不满也不敢威胁记者的生命,除非不想呆在自由天地里了。只有一种可能了,可能是黑社会老大了。其实这种揣测和分析皆不对,胆气正底气足的人也未必非要是官员,抑或戴大盖帽,大企业老板的高级助手也未必不能。这是《深圳晚报》记者2013年2月3日采访深圳科聚公司欠款纠纷被无理扣压证件,该公司董事长助理丁飞当着警察的面说的。视频中这位丁助理说这话时似乎未加犹豫破口而出,足见底气何等之足。
这件事的缘由和来龙去脉网上和深圳电视台已有报道(见后附网址),简而言之是深圳晚报社接到爆料,科聚公司拖欠60多万货款,债权人数度讨还无果迫不得已无奈之下报警和寻求媒体帮助,报社派记者采访此事时遭遇了“记者昨日到该公司进行核实,没想到面对采访,该公司不但扣留记者的工作证件,还一度恐吓称要打人。”好乖乖,根本不把当地主流媒体当回事放在眼里,看看这家公司的实力和底气!哪是一般小公司的做派?
为何要拍死记者,是因为记者上门“找茬儿”,欲为讨债人说话,欲主持公道,欲搞负面新闻。
该件事后续如何发展和最终处理,有待媒体进一步披露。此文意不在对讨债纠纷事件是非曲直的本身,而在新闻记者受到的粗暴无礼和践踏法律的行径上,以及时下记者的地位和作用上。
曾几何时,“记者”这一字眼在小百姓心目中是何等的高贵和风光,记者被喻为“无冕之王”。愚曾在2000年写过一篇拙文《中国记着离“高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是针对当时有“中国记者已经成为矿工之外,最危险的职业”一说而言。在那篇拙文中愚说:中国的媒体与西方的媒体有着本质的不同,是一种高度由党和国家掌控的舆论机构,具有相当的官方性和权威性,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党和国家的利益,是党和国家的喉舌。中国记者以往是什么派头?不说百姓们心里也清楚,吃皇粮旱涝保收、让人羡慕令人敬畏,没人敢招敢惹,风风光光,一般的地方官员和单位都让几分,至少是高人半头吧……应当说在中国当记者很幸福,尤其前几十年,敢在记者头上动土,敢向记者下黑手的真是罕见。但近些年这类事例发生的频率在增多,但国字头的各大报、电视台、电台的记者因揭黑揭丑而遭不测的依然罕见。因而说中国记者的行业风险是低之又低,要不然几十年来多少人拼着命打破头都想当一名记者呢?假若今天遭绑架、明天让通缉、后天逢故意车祸,看看愿当记者的还有几多?
颇不幸,记者与高危的距离愈来愈小了。
光阴荏苒,世事巨变。昨天的不可能今天就逐渐成了现实,往日风光无限的无冕之王们今天也遇到了新形势新挑战,昨天一些人不敢干的今天未必依然如故。实际上这几年对记者动粗的事例也并不鲜见。2000年,四名记者在黑龙江伊春采访“8•24’空难”事件时被当地警方抓捕,个别记者还享受一次久违的类似“喷气式”的扭送待遇,后伊春宣传部和警方作了道歉,释放了被抓记者。是年七月至八月末先后有五个批次的新闻记者因履行职责遭到警方或当事人单位或抓捕或围殴或堵门,从浙江丽水通缉记者仇子明到黑龙江伊春不大的功夫里连抓四名记者,短短二十多天五个批次,记录翻新创历年之最,实在是真正的“新闻”。
为什么要抓记者或对记者动粗恐吓,道理非常简单,你有损当地或某单位声誉和形象,所以要打击和遏制这种制造不安定的因素,以维护安定和谐的社会秩序。道理就这么简单!
纵观这一系列对新闻记者非法行为不难看出一些共同之处:一是,这些记者全是去“找茬儿”、“添乱”或“揭短”,给当地或当事单位都是制造“负面新闻”,形成负面影响,当然不受欢迎和令人厌恶,受到如此“礼遇”仿佛也在情理之中。如若这些记者们“识时务,懂世故”,为采访地锦上添花大加美誉一番,往日盛景极可能立马再现,高规格盛情接待,高档宾馆高档宴席临走或许还有高档礼品相赠。受到“礼遇”的优劣好坏轩轾在于报道的性质而定,是赞颂拍马还是添乱揭短,是正面宣传还是负面报道,这是问题核心和关键之所在。二是,这些被非礼的记者主要是级别低的小门小户媒体,大多是地方性的或行业性的,而非国家级的新华社、人民日报或央视之类,店小遭人小觑遭人欺也是特色实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如若是顶着国字头的主流媒体记者,情形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色了,遭遇非礼或抓捕恫吓的鲜有国字头媒体记者。三是,被曝光的地区和单位的实力不同。之所以有的地方和单位敢对记者动粗,是因为底气十足,说穿了就是不怕你。一个地方政府岂能畏惧你区区一个小报记者?和当地有些执法部门关系特殊的企业也未必把个小报记者放在眼里,就扣押你的记者证怎么啦?就说要拍死你你能把我怎样?看这光景,坚守职业操守,主持正义揭露假丑恶的记者们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大有愈发严峻之势,随着舆论进一步开放和公开透明,不难想象记者们将会遇到更多更大的风险和挑战。
原因何在?可能一是有关新闻法规不够健全,至今仍未有一部新闻法。二是舆论进一步公开透明,舆论监督功能在加强,记者不再是温室花朵而是深入社会生活第一线,直面现实勇于担当,维护社会正义,履行监督职能,揭露假丑恶,“动粗”正是由此所带来的新情况的产物。三是一些执法部门有意呈现的执法软弱无力,是变相袒护抑或是明里暗里纵容宽宥这种违法行为。如此次记者证被扣押,当着警察的面口出狂言等等,难道说那个董事长助理丁飞的言行不该当即强行制止和纠正么?为何丁某人敢于当着警察如此胆大妄为,实在令人费解和耐人寻味。可在伊春,警察抓记者是表现出的刚性果断的一面,令人不得不说是执法有无力度,主要在有无上级的命令。
接二连三的“记者事件”,似乎法律也没有明文规定对此类事件的惩处办法,使得一些地方和单位动不动就拿“找茬儿”的记者开刀,这种现象凸显着当前对新闻记者采访权利的法律缺失,致使正当的新闻采访和记者人身安全得不到应有的保障。在共产党领导的国度,在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多年的今天,这等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不能不说是咄咄怪事,也是时代的悲哀。要从根子上杜绝此类事件再度重演,只有依法行事,把那千呼万唤的《新闻法》尽早出台,还记者一个应有的职业空间。
这些对记者动粗的事件咋一看貌似是不和谐的坏事,其实从另一角度去分析也未必全然是坏事,或许也是一种突破和进步的开端。这也说明着今天的新闻环境与畴昔有着明显的不同,不再是表扬褒奖占据主流和大头,新闻逐渐在发挥着应有的舆论监督作用,勇于担负起应有的责任和义务,直面社会现实生活中种种弊端予以揭露和鞭挞,这也是履行新闻应有的神圣使命,当是一种时代变革中难以避免的阵痛,抑或说是可喜的变化和进步。就新闻而言,今天社会缺的不是正面宣传表扬赞颂,而是缺少批评和针砭时弊,缺少一篇表扬可能无碍大局,缺少一个丑陋或是罪恶的揭露,极可能给社会酿成祸患;缺的不是一般性的条文法规,而是缺少可操作的亟须出台的《新闻法》;缺的不是执法人员的数量,而是执法刚直不阿维护正义的坚定信念;缺的不是所谓的高门楼的大牌记者,缺的是誓死捍卫正义勇于揭露假丑恶的记者,缺的是不畏恐吓恫吓不惧打压,敢于和歪风邪气邪恶势力势不两立的真正新闻人。
新闻舆论的监督到位,发挥出应有的作用,社会的丑陋、官员腐败等丑恶现象污泥浊水自然有所收敛和减少许多,社会公平自然就会迅猛增加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