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其实诗歌艺术构思的全部问题都集中在主题与形象的独特关系的建立上。题材和主题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没有精彩的构思和生动的情境,没有美好的颜色和姿态,意义就很难体现。大家往往过于关心题材和主题的意义,轻视构思和技巧的追求。实际上,站在诗歌作品的立场上来看,倘若有哪位说自己的诗歌作品只有思想、情感而没有形象、意境,那是不会有人读的。
诗歌所追求的,不是虚玄的理性,不是情感的无节制宣泄,而是赋予意念和情感以美的形象和韵律,只有通过巧思让大家产生审美惊异的诗人,才是真正的、让人佩服的诗人,程维就是这样的诗人之一。因此,他的诗歌作品一般都是用美好的构思来体现美好的主题,把怎么写的问题看作与写什么的问题一样重要。
比如诗人程维的《被春天所感动》:
春天君临,封笔的诗神
翻越九十九座雪山,加入
众神的合唱,引领我们上升
历经三十九次春天
仍然被第四十次春天所感动
历经一万次春天,大地荒凉之后
仍然会崭露新颜
十万台鼓风机,扇动大江两岸
十万河山,绿林尽染
在这里,主要表现的是情思与独特、美好情境的和谐等,用春天最有表现力的形象和意境来表现诗人程维的思想情感,在构思上具有自己的特色。
地老天荒的世界
只要有春天,万物就会再生
生命就会替代大地的累累伤痕
春天君临,诗人无语
让青草发言,雨水渗入骨髓
绿色爬上心尖
这两小节诗歌作品写的是对某种美好事物的再生和对这种“生命就会替代大地的累累伤痕”的感动和赞美。
春天如此博大,我听见蜜蜂在呐喊
一个平民和一个处级县令
都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花环
一个身无分文的人
也能收到春天馥郁的馈赠
春天折磨诗人,语言陷入危险
那是美女在考验爱情
在这里所表现的,是一种抽象的、很难落实的精神和情感现象,但是诗人程维却能找到春天的形象和情境来对应,并给予生动的表现。
春天,一株最小的植物都会颤动
发出快乐的呻吟
一只蚂蚁也会沿着
绿色的枝条向阳光靠近
一个不能被春天感动的人
算不上一个高级生命
诗人程维在这里一下笔就直接进入要表达的核心意念,并突出“一个不能被春天感动的人/算不上一个高级生命”,但又写得一点都不抽象。相反,这些意念的表现都非常美,春天的形象与整个情境构成了一种有力的对比关系。
春天,浩荡的东风有一颗硕大的灵魂
它抚摸柔软的绸衫,吹响铁笛
和冰山上的云
要把喜悦和哭泣告诉我们
要把悲悯与仁慈交给每一颗心
这节诗歌,不仅有视觉上的生动:“浩荡的东风有一颗硕大的灵魂”、“柔软的绸衫”、“铁笛”和“冰山上的云”,还有感官上的参与创造:“喜悦和哭泣”、“悲悯和仁慈”,从而把诗歌作品的立意显示得既醒目又优美。
四月,骑马入林的汉子遇到了女神
他冲着雪山高喊“春天”!
大地便释放出麋鹿和羊群
万花便竞放地吐露:福音
最后这一小节也写得很好,情境既开放又飞动,大家可以在诗行中自由地去想象、去体会。
从整体上来说,这首诗歌作品构思上的优点,就在于很好地处理了意念与形象、情境的关系,通过“春天如此博大,我听见蜜蜂在呐喊/一个平民和一个处级县令/都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花环”,丰富地体现了“一个不能被春天感动的人/算不上一个高级生命”的立意。重要的是这个立意表现得不单一,它统一着内在紧密相关的侧面。更值得一提的是,诗人程维表现的优美、和谐、有力,不论是情境,还是韵律;不论切入,还是收尾,这都算得上是一首构思上的成功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