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想反驳韩寒了,但一直都没有。
作为一个80后,我受韩寒的影响很深。我一直对他都充满了向往和支持。他的存在,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幸运。就连易中天都认为,我们这个时代有幸拥有韩寒,虽然,在厦门大学韩寒的演讲很让易教授坐立不安。
我们的确需要韩寒。有人说,我们没有权利去批判韩寒,韩寒身上无疑有许多缺点,但他对中国教育中许多不合理因素的反思和批判,是尖锐而又具有穿透力的,而且带着他个人的真正的切肤之痛。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他就学时的境遇和现在的状态本身就是对一种畸形教育体制和错误教育理念的警示。韩寒的存在,让我们更加清醒,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韩寒是一面镜子,一面反思的镜子。
认识事物的最基本的前提是对它持有的主要看法,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是,支持并不意味着绝对支持,反对也并不意味着一棍子打死,也并不意味着A和B,支持A就是反对B,支持B就是反对A。举个例子:在看热火和湖人比赛的时候,很多球迷认识事物的方法是有问题的,在他们眼里,如果你支持湖人就一定得反对热火,反之,如果,你支持热火就意味着你反对湖人。湖人球迷看热火什么都不顺眼,如果你试着去调和二者,对他们说,我们能不能理性一点,湖人有湖人的优点,热火有热火的精彩,他们会反过来骂你是伪球迷二货。
那么,对待韩寒,我的主要立场是肯定,但正如我在上面所说的,肯定并不意味着他就完美无缺,如果,你只看到了一面,那么你就是形而上学,你的认识论是有问题的。
对任何人和事物做任何评论或者是看法首先要做的就是去试着接触它,了解他,正如毛主席说的那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那些对中国发表意见最多的人大多数没有来过中国,所以,他们纯粹就是在闭门造车,我们对于这样的人和观点不要太认真。
而当年,对韩寒《三重门》口诛笔伐的教授和学者基本上不知道《三重门》的封面颜色,所谓的对话韩寒成了一个笑话。而他们那些对于韩寒的批评显然是缺乏说服力的。
作为算是韩寒粉丝的我,看了很多韩寒的访谈节目和几乎所有他的书和博客,所以,虽然我对他的观点不一定正确,但至少不是无得放矢。
请记住:任何对于韩寒的盲从都是对他的毁灭。
(一)韩寒与政治
韩寒不喜欢政治,也不愿意去探讨政治,其实,这是一种假象。
翻开韩寒任何一本书,对于政治的隐喻比比皆是,他的大多数幽默几乎都是来自对于社会和政治的反讽。
在香港的时候,主持人问他有没有想过要从政,韩寒说,欲从政,先自宫。
我们稍加考察一下,那些号称是与意识形态无关或者远离意识形态的观点其实是另一种意识形态,你们可能有点迷糊,举个文学上的例子,沈从文就主张文学远离意识形态,他笔下的湘西世界似乎真的远离了现实,从而成为一种不涉及意识形态的纯文学,纯美,其实,他的这种理想的湘西世界之所以会成为沈从文的追求,其原因就是对当时的意识形态的不满,它起着消解意识形态从而构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的作用。
那么我们现在来看韩寒,他的作品随处可见的对于当今政治的隐喻,表现出他对于政治的关注。
比方说,在《他的国》里,当地政府的所有官员居然在游泳的时候全部被在河里电鱼的人给电死了。再比方说,在《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1988》里面,在这本小说里,在回忆他小学的一段经历时,讲到他从旗杆上面掉下来的时候,磕住他小鸡鸡的是本政治书。
这些描写固然有趣,固然成为韩寒的标志性段子,但是,在搞笑之余,我们想一下,韩寒为什么会频频拿政治书来调侃,其原因就是他想含蓄地表达一下他对政治的不满。
好了,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但不是重点,因为,韩寒是否对政治发表了看法对批评韩寒基本上没什么用处,重点是他对政治说了些什么。
我不能由此就下结论说,韩寒反对政治,这是极其幼稚的结论,但是,韩寒反对当今的文化审查制度,他渴望出版自由却是他一贯的立场。
好了,当你在不断重复对某件事情的看法的时候,你就会形成强调,而强调就是一种最明显的判断。
显然,由此我们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一种结论:韩寒对于当今的某些制度是持否定态度的。我在前面说了,判断任何事情你首先得有一个主要的看法。
韩寒不满,然后,他言辞犀利,甚至对事物的描写体无完肤,然后,我们读了他的小说,我们的不爽了发泄了,所以,我们热爱韩寒,感谢韩寒,因为他的文字排泄了我们的不满。
但是,很多有意见的朋友们,加上我的愤青好友韩毅恒,他们对制度,尤其是对教育制度,官僚体制大加鞭笞,甚至一文不值,有些朋友,高扬自由民主,技术含量高一点的用西方的民主来反衬中国的落后,这些人,在认识上是存在问题的。
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并非是在否定他们的存在价值和意义,反而是在重视甚至是保护他们,因为,任何对我们有反对意见的人们都是我们的良师益友,是我们能够变的更好的动力。
我们仔细想想,就拿号称是全世界最民主自由开放的美国,在它建国100年的时间里广泛存在着奴隶制度,后来,南北战争爆发,废奴法令颁布后,种族歧视一直存在到现在。
那么现在来反观我们中国,即使我们从建国开始算起,我们的民主化建设才不过区区六十年,如果从改革开放算起,我们的政治改革也就30年而已,我们用了仅仅如此短的时间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很多人居然视而不见,一味去跟西方已经好几百年的建设相比较,这种看待问题的方法是不妥当的,所得到的结论也是不全面的。
那么,我的结论是,不管我们的体制存在多少有待改进的地方,我们的主要观点是肯定我们国家的民主建设和现如今所取得的成果的,任何偏离了这个中心的谈论都是不得要领的。
因此,当韩寒以恶搞和调侃的方式谈政治的时候,他不是站在一个支持者的立场,他绝少去赞扬和肯定我们现如今的政治现状,这明显是有失公道的,无论韩寒的抱怨和反对是如何的有道理和发人深省。
(二)韩寒和出版自由
韩寒谈的比较多的是出版自由和审查制度。他多次抱怨我国审查制度的不合理,甚至是不可理喻。他所要的自由也仅仅集中在了能够有一个比较宽松的言论出版的环境。
《独唱团》的停刊令包括我在内的很多热爱韩寒的人心痛不已,很多人很自然的把怨言归结在于审查,其实,就连韩寒本人也从未明确的提出来停刊的原因。
而我们几乎众口一词的把罪名指向审查,其原因基本上是韩寒跟出版审查有些“势不两立”。但是,我们的这个结论有些不合逻辑,原因在于我上面指出来的,支持A就是反对B,这个推论貌似是正确的,但其实是靠不住的,无论《独唱团》的停刊是否跟审查不过有关系,我们也不能单方面的去指责审查制度。
因为,我们不是当事人,我们不了解情况。
很多人不满我国的官员体制和官场黑暗,但我们并非官员,我们不了解情况,我们按照习惯思维和模糊的想当然的理解去下结论。
韩寒很反对“圈”的说法,他曾经说过,无论是文艺圈还是其他什么圈,最后只剩下花圈。他对作协很不感冒,甚至有些排斥,他认为机构会让人的思想和创造力僵化,是束缚。那么,无论韩寒的观点是什么,其实我们都会把他归为文艺圈,那么,任何圈或者场都是有规则的,而这些规则是不一样的,规则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因为,它至少能够保证圈的正常运转。包括韩寒在内的我们并非官场中人,我们的任何结论无法保证其有效性和合理性,所以,我们在得出结论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因为,我们是外行,我们对政治大呼小叫,无论有多嚣张或者是一针见血,也依然掩盖不了我们的片面性。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谈论政治,一定要有知识背景,一定要有立论依据,否定就是在侃大山,吹牛。谈论历史,你最起码得知道当时的情况,反对马克思主义,你得去读马克思主义。有些人对社会主义颇有微词,指指点点,但当你去问他们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中间的大多数基本上对此一无所知。
就是包括很多学者在内的人群里,对社会主义有误解,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去很好地看《邓小平选集》,那里很清楚的给出了答案。
社会主义没有模式,它是一个历史范畴,任何优于资本主义的制度和体制都叫社会主义,这时候,可能就会有人跳出来问我中国社会主义咋就比不上资本主义啦?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不是文科生,或者,是没有学到家的文科生。中国社会主义才发展了多少年,你指望一个只有六十年历史的社会主义超出发展了几百年的资本主义,这能科学吗。你看看我国进入社会主义的历史时期和经济基础有多落后,我们的发展有多么艰难。
举个例子,大家都承认爱因斯坦的大脑智商高出我们平常人很多的,但是,当他只有一岁的时候,他肯定比不上现在的我们。
原因很简单,不是爱因斯坦的智商不够用,而是他还没有成长。所以,同样的道理,不是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不好,而是我们还没有得到发展,给我们国家一点时间吧。
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国家发展到现在,经济就不要说了,政治改革也取得了很大成效,去年人大代表选举进行了改革,成了1:1,我们的政府正在转型,我们的官员素质正在提高。
我们不能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而去忽视我们之前的很多努力。邓小平说过,打开窗户,新鲜空气进来了,苍蝇也进来了,我们不能因为看到了苍蝇而无视我们已经呼吸了大量的新鲜空气,这是不厚道的。
我们抱怨是因为我们的狭隘和偏见,我们的视角和眼光不够开阔,我们不能对我们没有经过了解和深思熟虑的事物作很尖锐甚至是骂街式的批判。我们没有权利去评价我们不熟悉的领域,正如我从来都不去尝试评价韩寒的赛车,因为,我对赛车一无所知。
即使,我们有所了解,作为一个负责的人,我们也必须在得出结论的时候小心谨慎。
(三)韩寒与文学
终于谈到了文学,这是个韩寒和我比较熟悉的领域。作为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和爱好者,我想,我有权并且比如上我对韩寒的评价作出更有底气一些结论。
首先,韩寒说,他认为巴金,冰心,茅盾的文笔很差,再加上余华。随后这个观点遭到了大量的批判,并且持续不断。那么,韩寒的回应是这样的,他认为任何人都有权去喜欢或者选择作家,比方说,他喜欢王朔和钱钟书。他认为,这完全是个人自由选择的问题。
这个辩解其实很有力度,我很赞成,但是,作为韩寒,他如此直截了当的去指责这些人是不恰当的。
最为80后最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他如此讨厌他的前辈,这样的态度我不赞成。
巴金,茅盾,冰心,这三个人基本上就能代表我们现代文学的发展轨迹,他们不仅是文学巨擘,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现代历史发展过程中起了很大的影响。无论是不是正如韩寒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文笔很差,不忍卒读,我们最起码首先得去尊重他们,首先肯定他们的贡献。正如我谈韩寒一样,我的基本观点是肯定韩寒,在此基本前提下,再去谈别的,很显然,作为一个继承文学财富的后来者,上来就先去否定他们,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作家说出来的话。
我并非说韩寒必须得去赞扬他们,感谢他们,而是说,韩寒没有最起码的觉悟。对于任何做出巨大贡献的前辈们,我们必须怀以尊敬和感恩,这是底线。
韩寒说,只要不要脸,谁一天都能写几十首现代诗。韩寒极力贬低现代诗歌,认为它完全没有理由和价值存在。我认为,这个观点完全是片面的。
诗歌这种题材与小说,散文,戏剧并列,其发展历史是最悠久的,其他文体无一不是从诗歌里面吸取养分,而诗歌发展到现在,也就是现代诗歌,它继承了古体诗和近体诗的优点并且继续在当代文坛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席位,怎么到了韩寒这里就完全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了。
韩寒这样的结论着实是惊世骇俗。
从《三重门》开始,韩寒就开始大肆批判着现代诗歌,可以说,韩寒跟现代诗歌的战斗历史悠久了。
这不是一个作家应该说出来的。作为一个热爱诗歌的人,我听了这样的言论着实很难过。
(四)韩寒与公众资源。
有关韩寒的一切争论,无论是对于他的赞扬还是批评,都是因为韩寒是一个公众人物,享有公众资源。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只是在博客上面写一个标点符号都会引来巨大的关注,韩寒已经不再只是他自己了,他成了一种符号,一个象征,一种力量。
讨论韩寒的影响力的基本前提是韩寒作为一个拥有话语权的公众人物,他的观点和诉求以及他的态度通过媒体的力量得到加强,然后反过来,影响我们,站在聚光灯下的他,已经的确有了大腕的风范,他被人关注,被人讨论。但是,在享有这样一种公众资源的同时,韩寒必须承担起某些责任。
也许,有人还是不太明白我的话,那么,举个例子,上传几张张柏芝的照片就引发了艳照门事件,就造成了香港娱乐圈不小的地震,但是,上传几张我自己的裸照却几乎没有什么轰动,原因就在于他们是名人,是公众人物,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给社会和其他人带来影响。
名气越大,自由度就越小,隐私越少。
所以,韩寒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可以很自由得说他想说的话,因为,他得考虑影响和后果。很多人都在不断的提醒韩寒要珍惜他的话语权,这种提醒是非常正确和有益的。可惜的是,韩寒对于这些严肃的期望基本上不太感冒。而作为韩寒的支持者也对任何外界对韩寒的批评或者不感兴趣的人或者言论愤慨不已,陈文茜和李敖就因为表达了对韩寒没什么兴趣的话就被很多人嗤之以鼻,遗憾的是,韩寒的这些支持者同样是不理智的。
《蜘蛛侠》里面有句台词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韩寒的出现,给我们这个沉闷的社会和文坛带来了希望,我希望韩寒能够胜任这样一种使命,而不仅仅只是作为对社会不满的一种宣泄的渠道,他应该也能够成为这个社会的沉思者并且最终成为一代宗师。
或许,犀利的韩寒如果缺少了那些近乎骂街式的调侃会减少他的粉丝数量,但是,他会赢得更多的尊重和力量。他依然可以犀利,但也会睿智,我希望他成为一个智者,一个保持韩寒风格的智者,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很显然,韩寒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文茜批评韩寒纯粹是献媚,是有一定道理的,韩寒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迎合着某种情绪,然后,引导这种情绪,在很多人眼里,再也没有比支持韩寒更能有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诉求了,有人说,这是庸民的胜利。
韩寒很聪明,他从不较真,分寸拿捏的很到位,这似乎是一种很讨巧的做法,韩寒敢说真话,他坦率,真诚,游离于主流之外,如果说,韩寒代表了一种反方的诉求和愿望,这种结论似乎有些过分,但他的争议不断却恰恰是来自于他的那些反对意见。
年近奔三的韩寒成熟稳重了许多,“出道”这么多年,韩寒“守住”了自己。成长是一个过程。我们不必为他的一些温和的观点痛心不已,毕竟,他不是一个反社会的人,没有必要事事反主流,事事标新立异。
我想我的这些凌乱和有些站不住脚的文字会招致骂名,但作为一个关注韩寒的读者来说,批评是一种动力,对他来说,顶礼膜拜只会扼杀他自由的灵魂,也会禁锢我们自己的思想,韩寒不是权威,他只是一种声音,不是另一种文化霸权和迷信,更不是会产生“奴性”思想的温床,当我们为韩寒欢呼雀跃的时候,我们也应该静下心来反思,我们究竟需要的是一种怎样的观点和表达观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