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的怪瘤
大伯性格古板,九牛不移。当年我们去他家撕林彪画像,他拿棍子把我们赶出门;我们喊打倒卖国贼林彪,他跑到公社去告我们,结果被公社干部捆送到县,关了两个多月。放出来后仍说:“我就不信毛主席会看错人。”
分田包干,东头二叔跳脚反对,拿着绳子、喊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口号、唱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歌,去捆牵头分田的老会计,被众人拦下。在大伙的谴责声中,他仍毫不动摇,坚决表示不要私人的田地,只嚷着给他留下集体的田地。结果,他就在那“一家集体”的田地里耕种至今。现在谈起那事,他就摇头笑笑,说是:“实在是弯子太急,一时转不过来呀。”
我想,在那排山倒海式的运动、万口同声式的宣传面前,莫说一草民,就是大智大慧的高人也会犯迷糊。
规则与私心
哪怕你再“国际主义”、再“共产主义”,当在电视机前看到中国人得冠军和看到外国人得冠军时,心情都会有些不一样;哪怕你再淡定、再大度宽容,当得知自个儿子考第一和得知他人儿子考第一时,脸上的笑容都会有些不同。于是我就想,假如比赛没有规则、评比没有考试,哪怕用再好的说教、引导,都会乱成一团糟。教育、劝导重要,但与法则相比,都应处在次要的位置。不重法律、规则的教育、劝导,不是一厢情愿,就是自欺欺人。
下肥与换种
民间俗语:“下肥不如换种。”这是种田人几千年得来的经验。要获丰收,光靠勤下肥、多下肥不行。肥——特别是化学肥,主要起提苗助长作用,一方面,它不能使小麦变成水稻,另一方面,它不能强化作物的基因。杂交水稻高产,就在于年年使用培育的新种子。补助,只能解决个别、暂时的困难,要解决贫穷和落后,还在于制度的改革和创新。
草与苗
一块田里,只有几棵或少量的草,一是吸肥有限,对主作物苗的影响不大;二是除起来容易。如果杂草多了,成了“牛毛毡”,就喧宾夺主,就“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面对“草盛豆苗稀”,诗人可以长吟“但使愿无违”,政治家可以大讲草与苗的阶级性,可农人就只有忧愁困苦,饮食男女就得面临饿死的境地。锄、拔可能是九牛一毛,无济于事;应急的办法是喷洒“除草剂”、“灭草王”;长远的办法是改良土壤、改变生态环境。现在,“官田”的杂草似有喧宾夺主之势,而用的仍是锄、拔的办法,怕是除速赶不上长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