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题
像独一无二的遗传基因
我们的记忆力确实超群,
往昔岁月迈出的每一步,
都在其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时间,事件与斑驳的日期
不慌不忙一格格地浮过脑际,
我的灵魂能吸纳一切
巨细无遗,一劳永逸……
在新雪骤然降临的夜
严寒在窗外肆虐。
屋顶的积雪
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堆积。
在这个被暴风雪覆盖的夜,
连月华也被风雪遮掩……
雪花如棉花和柳絮一般
在无声的暗夜里肆虐。
在祖国这个家里犹如蹲火车站
在祖国这个家里犹如蹲火车站:
人群如蛆虫一样蠕动,忙忙乱乱。
烟熏火燎的候车大厅里白昼如同黄昏
人如隔着幕布,对面看不见人影。
有的人很早就来等车,
也有人终于坐进了末班车。
好一个头衔和肩章、皮靴和皮帽的世界
在昏昏欲睡的脑际回旋……
随后掠过一颗颗晦暗的星体,
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飞翔,
让四处漫游的怀疑的风儿
还给我们以尘世间的哀伤。
让灵魂能在每个清晨重新滋生
光脚在草地上行走的愿望,
让心灵再次体验无比的忧伤,
至于为谁忧伤全都无妨,
让我们能重新用手触摸用眼看清,
一颗颗星儿是怎样坠落深井,
宛如一颗颗苹果落入草丛……
路过墓地的公路
俄罗斯人的墓地越来越拥挤。
沉甸甸的墓碑一个挨一个,
坟墓间的小路窄得不可思议,
十字架和篱笆墙也破碎支离。
紧挨墓地有一条时刻在轰响的公路
运务繁忙且不慌不忙。
还有就是被鬼和上帝都遗忘了的我们
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原先的模样。
人事倥偬,不容我面对亲爱的坟茔
俯首沉默片刻,寄托深情。
公路上车来车往,车轮滚滚,
汇成道道长龙,震耳欲聋:
就是这些可恶的公路噪音
不让我聆听妈妈的声音
不让我和妈妈促膝谈心。
丘特切夫曾经住过的房子
暮色昏昏。灯光映着晶莹的严寒,
像洪水一般泛滥,
大街上是令人昏昏欲睡的车水马龙,
闪烁的广告,是霓虹灯,
还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
我走在涅瓦街上。一切都
那么熟悉,几乎都背得滚瓜烂熟。
忽然,我在一幢楼房前停下脚步
我看见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
电线杆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在路尘和严寒中,我紧张起了神经。
人们早已忘记何年何月,
这里曾经住过一位诗人。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过错。
况且弄清这一点真的有那么重要?
这里的每块石头都记着
那位俄国诗人的目光和声音。
只要罗斯依然活着,就总会
有那么一天,请相信,
他那伟大的话语,会在每个人的心中
激起巨大的回声……
马路上已然是人去车无。
请看诗人就是从这扇窗户,
瞩望整个俄罗斯
和她那可悲的运数……
下 雪
雪落大地。
路灯的灯光
和月光融为一体。
清新的空气吹向阴暗的天空。
在一切之中寻找
某种神秘的意义,
这么做不仅愚蠢,而且毫无意义。
对此也许根本没必要提起?
一年被从一生中剔除
像从一首歪诗中剔除一行。
这又有什么值得惋惜?
没有什么悲欢,
只有雪花
飞舞,在霓虹灯的迷雾里,
在冻僵的路灯那严寒的雾霭里。
无 题
鸟归巢。
森林透出蓝光一条条。
快了,快了,我的天呐,
绿色的喧闹的夏天就要来到。
我那荒芜的园子即将一片妖娆,
只有我的内心依然静悄悄。
不知为何突如其来毫无来由地
想起了不久前的别离。
一盏盏路灯里雪落大地静无声,
一缕缕香烟味道苦涩
一道耀眼的霞光
照彻森林。
还有什么?一片脚印杂沓的雪地,
长夜里一声声湿漉漉的呼吸,
甜蜜而又赤裸的夜暗,
和多少有些奇特的别离。
如今你和我都早成陌路。
一切都那么平淡。心口也不再乱跳。
但比这更可怕的是
就连性欲也被纳入了严格的轨道?
我无权原谅也无权责难。
只是时间越久,心痛越重。
究竟该如何生活我早已明白,
只是生活一年更比一年艰难。
现如今已是春天万木争荣。
自然与人的思绪和痛苦两不相关?
倦鸟归巢,憾 恨
忽然有一天你会悲伤地想到,
有些事你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做到,
有些事你已然永远都学不会;
想到你面前的道路曾经有过万千条,
万千条道路任你挑,
此刻有一些已被你抛弃在身后,
还有一些你已经永远也无法把它挑。
你已然再也当不了画家
也当不了能演奏美妙乐音的小提琴家,
你已经不可能开飞机,
也当不了船长飘洋过海把船驾。
虽然前面的路仍有许多条,
心中的憾恨依然,因为走出十字街头,
仍然不得不选择其中的一条,
而当时本来可以三条路哪条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