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关于“军人优先”的话题在战友微信群里炸开了锅。事件的起因是一则微信。微信上说,2016年11月1日,一位名叫徐长华的先生到北京站售票处二号“爱心窗口”购买当日至本溪的伤残军人优待票,该窗口售票员要求徐先生排队,徐先生出示军人证仍被拒绝。此事传开后,军队内外和新闻媒体就“军人优先”的话题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支持者以现役和退役军人群体为主,他们支持的理由是,新中国就是军人打下来的,军人优先一直是我党和政府拥军优属的传统,传统不能丢。战争年代,军人用生命和鲜血为争取国家的独立和主权尊严,作出了重大牺牲。和平时期,军队在守卫国家边疆,保卫人民和平劳动的同时,积极参加抢险救灾。在各种急难险重任务面前,他们向着逃难人群的相反方向前进,成为“最美逆行者”。他们做出这么多的牺牲和奉献,让他们优先买一次票又算得什么呢?
反对者认为,军队和军人只是一种职业,选择从军,就意味着奉献和牺牲。国家对这些军人的付出应当用物质进行补偿,如给现役军人高于普通公务员工资待遇都不为过,而不是制定特殊化的政策来安慰。在建设法治社会的过程中,一切违背公民平等,让少数人搞特殊化的政策就应当废止。否则,宪法规定的“人人平等”的原则就会因为这些政策而打折扣。 本人是一名转业军人,我和大多数战友的观点相反,我是反对非战争时期实施“军人优先”规定的。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军人优先”政策的时代背景和主要内容。
我们党在夺取政权的过程中,军队始终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新中国成立后,军队也是我党执政过程中十分倚重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坚强柱石”。“党指挥枪”也是党执政兴国所坚持的传统法宝。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由于我国经济发展滞后,军队和军人的待遇没有从物质上得到相应的保障。为了鼓舞士气,增强军人的职业荣誉感,除了利用传统媒体进行虚假宣传外,党和政府还制定了一系列拥军优属的办法和措施。“军人优先”就是其中一例。“军人优先”的内容,具体到实际生活中,就是在车站、码头、机场等公共场所,可以不用排队,有优先买票权。
非战争时期或紧急状态,为什么不提倡“军人优先”,主要原因如下:
第一,交通状况大力改善,“军人优先”已经失去了实际意义。改革开放后,特别是我国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和民航等领域都得到跨越式发展的今天,人们出行难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除了春运时期,出行排长队买票的现象早就成了历史。汽车、火车、轮船、飞机等出行方式随你选择。百姓乘车都不难了,军人也不会难。加上电子网上购票迅速普及,买票非常便捷。农民工都可以从手机上购票了,军人还用优先买票吗?
第二,“军人优先”破坏了平等的公民权。宪法是我国的根本大法,人人平等是我们宪法的基本原则。当一部分人在车站、码头和机场有序排队时,军人们却用这种“优先”的方式公然插队,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宪法的规定变成了废纸。党中央一再要求,人民军队要走在精神文明的前列,自觉排队应当是军人执行精神文明的具体行为。即使某些企业把“军人优先”作为本单位执行国家拥军优属政策的一种方式,也不能以损害国家宪法,侵害其他公民的权利为条件,因为任何政策都不能违背国家的宪法和法律。
第三,“军人优先”损害了军队和军人的形象。自觉排队是世界文明国家普遍遵行的惯例。中国人不喜欢排队、随意插队的问题已经成为国际公害,成了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贬低中国人不守纪律的重要“罪证”。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全国各地都有其他肤色的人种来中国旅游。如果一位外国友人在排队的过程中,前面突然插入一名中国军人,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他国语言来解释这是中国军人的特权吗?
第四,要正确区分“军人优先”和依法保障军人履行职责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国防法》第五十一条规定,“企业事业单位应当按照国家规定,在交通建设中贯彻国防要求。车站、港口、机场、道路等交通设施的管理单位应当为现役军人和军用车辆、船舶的通行提供优先服务,按照规定给予优待”。这条规定的本意并不是让军队和军人搞特殊化,而是为了保证军队和军人执行任务,不因为排队而耽误时间。在紧急情况下,军队担负作战和抢险救灾等任务时,军人被部队召回时,相关企业和单位应当依法保证军人乘车的权力,但这不应当是“军人优先”内容。
“军人优先”是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制定的特殊政策,它是“官员优先”延伸到军队的一种表现。在计划经济时代,“官员优先”一直是全社会的潜规则。官员们衣食住行、医疗、子女教育就业都有专门的政策保障,甚至出行、住宿享受什么铺位、床位都有详细的内部规定。以铁路、民航为例,全国各个地方都对官员都预留有相应的软卧票和贵宾舱。重要领导人出行时,还安排有“专列”。“专列”的行进路线、停靠地点都得按照领导人的意见随意改变。领导人一句话,全国铁路调度都要做相应的调整,那个工作量有多大,铁路管调度的人最清楚。随着公民社会的逐步确立,人人平等的观念慢慢深入人心,“官员优先”的规定正在逐步减少。废除“军人优先”,对于建设法治社会,确立人人平等的社会理念,于国于家于个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十多年前,我在武警某部服役。一次送行上级首长到省城,我和首长、司机一起到驻地火车站买票。司机和往常一样没有排队,直接插到窗口,却被特别认真的铁路大妈给挡了回来,硬要他拿军人证,但他那天没有带。司机是个年轻小兵,买不到票感觉很没面子,他就发飚用双手拦住售票窗口,导致所有排队的人都不能买票。僵持了十多分钟,我从车上下来,找到车站站长,从售票处里面拿到了首长的车票。当我们离开售票处时,一位貌似女大学生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军队是我们纳税人养活着的,你们的任务是保卫国家和公民安全的,是谁给了你们的这些特权?”我和司机涨红着脸只好装着没听到,悄然离开。小女生的质问一直回响在我的耳旁。也是从那时起,不管是否穿着军装,我再也没有行使过所谓“军人优先”的特权。
各位战友,当你的孩子与理想大学无缘,而官员的孩子考了同样的分数,却能通过特招、保送、自主等方式进入到重点大学时;当你的家人因为一场大病没钱住院,而官员们无病呻吟、小病大养霸占着无数医院的特护病房时;当你的父母年过60拿着国家施舍的70多元钱,还不得不在土里刨食、维持生计,而同龄的官员们退休后,却拿着我们父母几十甚至百倍的工资颐养天年时;当你的亲人遭到强拆得不到合理补偿哭天无路时;当你曾经被无数次潜规则而抱怨时,你还会为争取这个不平等的所谓军人特权继续呐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