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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天为父,叫地为母(组诗)

时间:2024-08-04    来源:馨文居    作者:髯 子  阅读:

  我姓马,它是马

  我姓马,它是马

  在祁连山的这面草坡上,我在看它

  它也在看我——

  它是一匹公马,我是一个男人

  对于我和它来说,雄性

  不是一决雌雄决出来的,而是父亲的拇指

  饱蘸母亲的鲜汁

  写出的一个血肉之词:儿子

  它的领地上,花有花蕊

  草有草籽,几匹母马

  大腹饱满,各怀一胎——

  父亲,他隐约听见一匹小马咴咴而嘶

  仿佛把笑声哭了出来

  而我也是一家之主,离妻别子来这里旅游

  无非是寻找一种境遇,让我

  把我放牧——

  放下做人的立场,直立行走的我

  心,爬下来

  脊梁上,骑着一个人字

  我的命运仿佛被笼头、缰绳牢牢拴住

  ——痛苦,一条鞭子

  正抽打我远方的骨头

  我姓马,它是马

  在祁连山的这面草坡上,他在看我

  我也在看它——

  都是父母的儿子,都是儿女的父亲

  同为血肉,同为生命

  然而,不同的是

  我和它

  各有各的:天命

  一丘之貉:三只

  一丘之貉,三只

  如三个隐居这里的高人,看见我时

  它们并不惊慌,跑开

  居然没有突然性,没有

  拐弯抹角的曲折感

  它们的穴,深不见底

  我判断已穿透死亡,抵达灵魂的深度——

  它们肯定得到了亡者的脏腑和头脑

  肯定吸取了亡者的计谋

  肯定掘到了亡者做人的思想和教训

  肯定还学到了亡者的“处死之道”

  它们,已死过上千遍了——

  死,让它们真的还活着

  一丘之貉,三只

  它们以为,它们已经是人了

  它们的尾巴并不藏着,它们明白

  我,一个揪掉了自己尾巴的人

  不会再揪它们的尾巴

  一丘之貉,三只

  我相信是一母两子——

  两只在后面跟随,一只在前面领跑

  在一箭之遥的地方,它们停下来

  回首看我——

  站在土丘上,我只不过是一丘之人

  我喊:一丘之貉

  没想到,这条成语是贬义词

  一下伤到了它们的尊严

  惨叫一声,它们落荒而逃——

  天很高,地很大

  一母两子,越来越远,越远越小

  我感觉它们快速在退:要退回到过去

  退回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那时那里,天为父,地为母

  貉不是貉,人

  还未成为人

  月牙泉

  她本来是祁连山的一块墨玉

  化身为水,一道微澜

  惹了男人的是,却生出女人的非

  大漠之大,万卷黄沙

  波远去,浪涌来

  一个不解的坎坷,总与一场浪漫的大风有关

  早春退去了,晚秋也退去了

  凡的,俗的,一掌一掌剃去了

  只剩下清澈的一泓,一隐

  少了那样一劫,又多了这样一劫

  归隐在这里

  以月为性,名字是残缺的

  美却是圆满的,芦苇有修篁的骨节

  三世修来的长胫,一试

  再试,终于试出了她的爱有多深

  缘有多浅,一字一鸣——

  鸣沙山替天说话,雨是只言

  雪是片语,而沙

  一粒一粒都是叹息

  她回应一句:是的

  涟漪,总是以圆

  把美放大,把愁扩展开去

  归隐在这里

  等候下一个轮回,修炼——

  远,或者近

  有边,或者无边

  甚至,有或者无

  都由天注定——

  哪怕最后是一瓢,是一滴

  然而,一滴水中坐着,我佛

  一滴水,不开花

  但结果——

  一枚正果

  一碗泉

  去宁夏的这条油路

  正穿过一片荒原,道旁

  一块路牌,如荒原匆忙伸出的一只手

  高举着令我一望欲饮的:一碗泉

  并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地名

  一道土崖下,一个碗大的沙窝

  仿佛荒原的一点乳腺,正艰难地分泌着水——

  不是乳,真的是水

  凄切,混浊

  显然,有一些事实还没有彻底澄清

  油路穿过荒原,一碗泉

  已不再是过往者的救命泉,那些流传的救人故事

  荒原上的荒径野道一样,蜿蜒曲折

  依然是它自然而然的美——

  喝了一口水

  让我解渴的,不是它的汁液

  而是它的:母性

母亲 儿子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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