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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秦腔

时间:2024-01-29    来源:馨文居    作者:生命如歌  阅读:

  不知是小时候受大人唱秦腔耳熏目染,还是地域文化的影响,总之,我对秦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癖好。来这几十年,且早已入乡随俗,唯独爱好秦腔的癖好没有改变,甚至有日甚一日之势。以至现在,流行音乐可以不听,但秦腔必须得听。本人对那种酷爱,那种入魔程度,那种自唱自叹,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行为举止,有时想起来都觉得可笑。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思乡情结,还是一种衰老的迹象?我说不清楚

  著名作家贾平凹在他的一篇人生小品《秦腔》中曾这样诠释秦腔:山水不同,便风俗区别,风俗区别,便戏剧存异,普天之下人不同貌,剧不同腔。京,豫,晋,越,黄梅,二黄,四川高调,几十种品类,要说历史最悠久,文武最正经者,是非最汹汹者,非秦腔莫属。正如长处和短处一样突出,便见其风格。对待秦腔,爱着爱得要死,恶着便恶得要命。” 在世人眼中,西海固早被定义为最不易生存的地区之一,是中国最贫穷的地区,这里的农众无疑是世上最劳苦的人了。他们生时落在黄土炕上,死了被埋在黄土堆下,秦腔是他们的大苦中唯一的精神慰藉。当老牛木犁疙瘩绳,在田野里挣扎,在靠天吃饭,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土地上苟且活命。

  在缺吃少穿的日子,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唯一能让呼吸的是,立在犁沟里大喊大叫一阵,然后来一段秦腔。顿时,那心胸肺腑,那关关节节的困乏便一劲儿涤荡尽了。在他们看来,秦腔是和大叶旱烟,莜面搅团,清晨罐罐茶一样重要。假若与那些老乡聊起来,询问他们,他们想象中的好日子,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有这些要素的。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他们愁的是没有子孙的日子,缺的是没秦腔的日子。在他们心中,有了秦腔,生活便有了乐趣,日子便有了盼头。他们高兴的时候,便唱快板,痛苦的时候了,便唱慢板。仿佛秦腔能熨平他们心中的愁苦,能熨平他们遭受伤害的灵魂。 在幅员辽阔的大西北,秦腔因以枣木梆子为击节乐器。又称梆子腔,俗称“桄桄子”“(因为以梆击节时桄桄声),又因周代以来关中地区被称为秦,故产生于该地区的声腔,便被人们称为秦腔。秦腔因其历史悠久,流传广泛,对周围人民群众的生活有着极其深刻的影响而闻名,它是一种戏剧,更是一种文化。 当秦腔传入苦甲天下的西海固之后,很快被这里的民众接受,秦腔逐渐的成为西海固地区人民群众普遍接受,并喜闻乐见的一种剧种。它一经流传,便深入人心,家喻户晓。紧接着,便有一批批西海固人,纷纷加入到秦腔剧目的演唱中来,这些人又很快成为一一些地方,一些乡村戏班中担纲携领之人。日积月累,演秦腔的人不断地被熏陶,被感染。演唱秦腔的人又不断被培养;而看秦腔的人,听秦腔的人也随之越来越来多。渐渐地,又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秦腔戏迷。

  西海固人听戏,解戏,一传十,十传百,很多经典剧目也就成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谈论的对象。像《赵氏孤儿》中程英大忠大义,舍生取义,不屈不挠,敢于向身的凛然气概。像《铡美案》中的秦香莲的苦情以及包青天那张黑炭一样容颜,却总是能还百姓以公道。如《窦娥冤》中窦娥因被冤而临行前许下的血溅白练,大旱三年,六月飞雪的三桩誓愿。 西海固人无论他多大年岁,无论他走到哪里,深深烙在心底的是那难以磨灭的对于故土文化的记忆,而这文化的记忆便是秦腔。在西海固的的沟沟壑壑,吼一声悲壮苍凉的秦腔,那声音便由山沟萦绕到山梁。秦腔诉说山里人的万千惆怅,记述着山里的欢乐哀怨,也唱着山里人的一年四季。在某些方面,秦腔已不仅仅是西海固人逢年过节的敬神活动和娱乐方式,更是升华为地域文化。秦腔的意义,秦腔的价值已不再仅仅停留在秦腔原有的层面上,它已深入到当地人的精神制高点,它以深入到西海固人的灵魂深处,深入到西海固人的骨子里。 在西海固,每一个乡镇,凡是有汉民村子都建有自己的戏台,好多地方都有他们的戏班子,班子里聚集了一大批热爱唱秦腔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他不但喜欢听,更喜欢唱。他们是西海固秦腔的根,是秦腔的传统文化的继承人。 现如今年轻人对秦腔厌烦着居多,秦腔在一些地方没了市场,秦腔剧团几乎有名无实,秦腔演员走穴,改行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秦腔在西北一些城市只是茶楼,休闲沙龙里成为了助兴的娱乐方式,不能不说是秦腔艺术的退化,边缘化。即便如此,秦腔仍有它的前景,仍有众多热衷于它的群体。 在西海固,喜爱秦腔的人非常之多,唱秦腔的人也不少。上至商家,下至黎民百姓。唱你能唱唱的,只要你能表演节课登台献唱,抒发胸怀乐于其中,没人说你。参与者中有耄耋老人,有中年人,有青年。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因秦腔的酣畅而欢喜,都因秦腔的旋律而愉悦,因秦腔的氛围而陶醉。 老家县城有个秦腔自乐班,几乎天天晚上在唱秦腔。看的听的人也多,不大一间天黑下来便挤满了人,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那不足二十平米的窄小房间里,人声鼎沸,花生瓜子满地,谈天说地,好不热闹。打板的,拉二胡的,弹三弦的,有的戴老花镜,有的叼着旱烟锅,他们和着节奏脖子一伸一缩,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秦腔声调里。自乐班是自由演奏,唱着也是自告奋勇。不时会从座位上立起一位,只听一声高腔出声后,打板的,拉二胡的,弹三弦的立刻乐声四起。待唱者唱到高潮,会场会突然静下来。于是,大家翘首环望那唱者,听着高脆亮的音域便在房子里旋舞,正气昂扬,一破三折的腔调在回荡。大家私下便说,美气,美气的赞叹声。大家交头接耳,这是谁家的,以前唱过吧?要不唱得这么好。锣鼓,梆子,二胡,生旦净末丑。这次我探亲期间看到的最接地气场面。看到这场面,我的思绪一下飞到几十年前在老戏台看戏的情景。那时的我,青葱般,懵懵懂懂,看到的更多是热闹,更多的是氛围。 而等到演出的时候,队部附近的戏台下,早已坐满了人,戏台两边爬满了凑热闹的孩子,爬上跳下,一刻也不消停。戏台上锣鼓敲打,大幕就是不开。有时,管演出会出来驱赶戏台两边的孩子,但这边赶下去,那边又爬上来,没办法,只好回到里面去了。不一会儿,幕布拉开了,吃拉弹唱停止了,但戏台有乱开了,后面喊前面的坐下,前边又骂后面为甚什么不让前面站着的往边上站。坐着的,却嫌站着的靠他们太紧,站着的偏不理睬。这时,便有使坏着,顺势推一把,让站着的爬到坐着的身上,引起一阵骚动;外边的,趁机而入。一时间,其它地方便纷纷仿效,一起往里挤。顿时,里边骂骂咧咧往外推,如六月的麦田起风,根儿不动,头身一会儿倒西,一会儿倒东,喊声骂声一片。这时,戏台上便下来两个维持秩序的民兵,骂骂咧咧,经过一阵权威性施压,台下安静了,再无骚动。 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环境,那样的气氛;面对那样的观众,秦腔最能体现出它的价值。秦腔的艺术享受,又似乎与拥挤,喧闹联系在一起。无论风雪,冰雹,暴雨阻隔不了他们对秦强的热爱。那些叼着旱烟袋的老戏迷,蹲在队部院墙下,吞云吐雾般地,慢慢品尝唱腔。趴在树杈,骑在院墙上的孩子,大多是些顽皮的孩子,他们根本不懂戏台上唱了什么,只在乎玩得开心一些。

  秦腔在西海固这块土地上,似乎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只有秦腔,也只有这秦腔才使他们喜怒哀乐。除过秦腔,让他们跟着哼青年人的调调,他们是万万办不到的,也是不可能的。假如他们有一天离开了秦腔,我想不出有啥后果等着他们,或许只剩下颓废,一蹶不振,只剩下游手好闲,聚众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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