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得知CoCo李玟轻生去世时,我倍感震惊。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人们公认的歌坛“天后”,是永远笑容灿烂,好似有无穷活力的一个太阳。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连她这样开朗的人也染上了抑郁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快乐吗?”
面对死亡,我心中总是有无限伤怀。而伤怀容易化为感慨。我在感慨时,忽然联想到了前阵子在五月天演唱会上看到的一幕,于是在社交平台上写下这样一段话:去看五月天演唱会的时候,有一件事让我很惊讶。旁边坐着大部分时间不会站起来跟唱的“路人粉”,但是到《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时,大家全站起来唱得很大声。那一刻,我隐约猜到成人世界的残酷,想问问:这个世界上,到底谁真的在快乐?
但我没想到,几天后,由于平台的推送,有好几位网友在我那条感慨下留言——
“他们可能只是刚好听过这首歌。”
“因为他们只听过这几首。”
“啊啊啊——笑死,我对抒情过敏。”
“大家都会唱而已,你在无病呻吟什么?”
我对着这些评论皱起眉头,并反思了一会儿,我是不是真的太无病呻吟了。但我后来想,我的感慨又有什么错呢?在演唱会上,我就是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种情绪,于是藏在了我的记忆里,又在这一刻被翻了出来。
因为我的敏感,让我在演唱会那种氛围下推理出,正是因为“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引发了共鸣,击中了人心,所以才会在音乐登场的瞬间,让不爱站着唱歌的人也站起来扯着嗓子嘶吼歌唱,就像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我一样。
或许这的确是我对世界的一种误解,但就算是误解,也是我对世界的一种感知。
也许人们偏爱“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也许人们渴求成为更客观和理智的所谓“大人”,但我并不觉得敏感是一种注定的错误,抒情是一种值得揶揄的宣泄。
回想过去,如果不是在青春期里对世界保持着敏感,我可能永远也走不上阅读和写作的道路。www.xinwenju.com在那段青葱岁月里,我有太多孤身一人,悄悄观察周遭的时刻了。同学不明说却又像是挑衅的话语和眼神,老师轻微的皱眉和家长无意识的叹息,都能被我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我也听了太多他们的嘲笑。
“你想太多了。”
“别太矫情了。”
“你在无病呻吟什么?”
我从小似乎就在被告诫:“你懂什么啊?”好像我的雷达失灵了,世界是一座美好的城堡,我却以为它外面罩着一层铁网。可我探测到的,就真的不是铁网吗?
“你又懂什么呢?”我想大声地反问,但年轻的自己,怯懦地怕又被人揶揄。
所以后来,我把自己埋进书里。因为写书的作家们,用自己的敏感写下了一句句触动我心的话,让我时常感叹:“原来世界上有人跟我想的一样啊。”后来,我把自己埋进笔下的文字里,因为我也想表达我的敏感与抒情。
也许这些抒情让人过敏,那……又关我什么事呢?请自己去吃过敏药吧。我终会找到,可以理解我感情的那个读者吧。也许这又是我对世界的误解,但至少我写下的一句句对话、一行行描写是真实的箭。它们在等一艘名为感同身受的草船,借一场心与心的交战。
其实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可避免地逐渐丧失对生活细节的敏锐捕捉。有很多个时刻,我感觉自己已经完成了脱敏的“壮举”。但这一次,在看到那些揶揄的评论时,我发现且庆幸自己仍保持着一部分的“触角”。甚至,我一身反骨地觉得:众人皆醒,我独醉又何妨呢?
我愿醉倒在春花落地的凋零上,醉倒在喧嚣时刻对人的洞察里,也醉倒在死亡和离别的哀伤中……明天到来时,我会醒来,醉意或许会退去一些。但下一次,我还是会保持敏感,还是敢再次醉得双眼泛红,醉得向世界发出质问:“这个世界上,到底谁真的在快乐?”因为——
诗人不敏感,月亮便只是月亮。
词人不敏感,曲子便只是音符。
作家不敏感,故事便只是情节。
我不敏感,我的人生最后便只是一片苍白的纸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