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知道,连小小的小孩儿也都知道,鞋子是要穿在脚上的。如果说,我在童年是提着鞋子走路长大的,你一定会笑我傻瓜,说我是天下第一号大呆子。但这是事实,我偶尔说给一些小朋友听,他们都以为我在说故事,觉得好笑,一点儿也不相信那是真的。我在童年,的确是提着鞋子走路长大的。那是三四十年前的事。
1939年,民国28年,我在台湾宜兰礁溪的一个农村出生。爸爸是个农家子弟,但是,他一心做生意,所以不常在家。小时候,在我的记忆里,我是很少看到他的。
那时,我们的生活实在很苦。我很少有零用钱可以用,很少有零嘴可以吃。小孩子嘴馋,没有一个不喜欢吃零嘴的。母亲一天到晚不停地工作,好不容易赚得了一点儿血汗钱,自然会把它看得像生命一样,哪会想到我爱吃零嘴的心理呢!甚至认为孩子要零用钱是一种浪费,三餐能够得到蔬菜、米饭充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想吃什么零嘴呢!
母亲一直勤劳节俭,养成了不轻易花钱的习惯,加上那时候,女人家做工赚钱,www.xinwenju.com的确不容易,母亲就更舍不得花钱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小孩儿,我穿的衣服,同我的姊姊、堂兄一样,都是母亲缝缝补补做成的布衣。冬天里,穿着布衣,再多也不足以保暖,要一件又一件地加,两只小小的手臂儿,常常像被布绑了一层又一层,动弹不得,在那正好动的年纪,是多么不舒服啊!
我记得最深的是:每年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母亲常常要帮我加衣。因为要一件一件地穿,母亲必须用手指头塞进我的袖子里,将缩成一堆的袖子拉平。因此,母亲冰冷的手指头一碰到我的小手臂,我便感到分外寒冷,进而产生厌恶。常常因为穿衣服,闹得我一脸不悦。现在想起来,真是愧对了母亲一片爱心。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家有钱,买得起毛衣、夹克,像现在一样,只要穿着一两件就足以保暖,那么,母亲也就用不着以她那冰冷的手指头来触怒我幼小无知的心灵。
时间久了,关于童年的事,能够记得的,实在不多,有些事儿,却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个时候,我们在乡下生活,整天打着光脚丫,没有鞋子穿。有一年,我大堂兄到台北受训,他买了一双球鞋给我,正合我的脚,我好高兴。可是母亲认为不好,便将它转让给别人,然后买了一双大好几号的给我,要让我穿两三年。说让我穿两三年,其实是让它摆过两三年,我的脚丫长大了也还可以穿。有了鞋子,并不是每天都可以穿它,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或到亲戚家时,才可以穿。
记得我跟母亲去外婆家,都是提着鞋子走的,否则母亲会不高兴,因为一路穿着鞋子,容易磨损。要等到快到外婆家时,母亲才会叫我在田边把脏脚丫儿洗干净,然后才真正穿上它,蹦蹦跳跳地走向外婆家。
温馨启迪
童年的生活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会成为一个人永远不能忘却的记忆。虽然“我”的童年是一日三餐能够得到蔬菜、米饭充饥,就认为是天大福气的童年,是连一双鞋子也舍不得穿的童年……它依然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