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称他“这孩子”,老师也称他“这孩子”,他不明白妈妈和老师为什么总是不提他的名字。他有名字呀!他的名字叫“水远流”,挺顺口的呢。还有,同学们说到他时,也不提他的名字,总是“他呀他呀”的。
现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水远流早已习惯妈妈、老师和同学们不叫他的名字了。谁让他总是呆头呆脑,仿佛天生就是被同学们搁在一边没人瞧得上的小孩儿呢。
本学期,学校要接待一位海外赤子。这个人是位发明家,他打算到学校看看同学们的创意,并挑选出20名优秀者出资培养。学校非常重视这件事,专门让五年级六个班的所有同学拿出自己最棒的小制作、小发明,好让发明家开开眼。
老师郑重其事组织同学们搞小制作、小发明,大家都在互相商量着怎样做出最精彩的实物来。当然,和往常组织的各种活动一样,没有一个人问问水远流有什么想法。
水远流好像并不知道被冷落是怎么一回事,他天天站在同学们后边,看大家怎样做出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偶尔,老师会瞟他一眼,说“这孩子”,但从没问他是不是也想做些什么。
那天,有一个同学做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机器人,水远流忍不住摸了一下,同学们一下把他推开了。大家说:“这可是创意,弄坏了你赔得起吗?”水远流笑笑,缩回手,站到远处去了。这时候,他忽然在想:创意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但是难道这些小机器人、小电脑、小飞机、小火车、小台灯就是创意吗?这样的“意”,我也能“创”呀!当然啦,我不能和同学们“创”一样的“意”,不然大家非得议论我不可——还不是照着他们的创意做的吗?
水远流想到了一个创意:马上就要到秋天了,我织件毛衣送给这位海外赤子吧。我没有同学们搞创意的本事,但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妈妈学织毛衣,当然,我织得很慢、也不好,也许海外赤子看了也不会要,甚至还会像同学们一样把我推在一边。推就推吧,只要我别摔倒就行啦。
从这天起,水远流每天晚上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织毛衣,他尽量织得密一些,他希望海外赤子穿上暖暖的。这事他也不敢让妈妈知道,否则妈妈肯定会说:“这孩子,又要在学校丢人现眼了。”
又过了一周,海外赤子来了。没想到他竟是一位瘦瘦的、高高的老头儿,根本不是同学们说的那种营养过剩的大胖子。
同学们把自己的小制作、小发明通通摆在桌上,任老人看,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选上。水远流的桌上空空的,他并没有把织好的毛衣摆上来,因为那不是小制作、小发明,是想送给海外赤子穿的。
老人一边走一边看,连声说很好很好,但一件都没有选。老头儿走到门口时,对同学们说:“看了大家的作品,我很高兴,我想再去别的教室看看,孩子们,再见。”
眼看老人就要走出教室了,水远流站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得到老师许可的情况下就站起来,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发言:“老伯伯!秋天到了,我想送您一件毛衣,好吗?” 老人站住了,接着快步走到水远流面前。水远流把毛衣双手捧着递给了老人:“老伯伯,这毛衣是我织的,可我不知道您原来这么瘦。”
老人笑了,说:“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实惠的礼物呢。”说着,他把毛衣打开。当他看到毛衣上绣着的几个字时,眼里流出了热泪:“孩子!这是精品啊!这是我渴求了几十年的创意啊!孩子,说说看,你为什么要绣上‘慈母线衣’这几个字呢?”
水远流说:“老伯伯,我是这么想的,您穿上这件毛衣,还会回到自己生活的国家。这时我就想起孟郊的那句诗
人为什么不能平等地看待彼此,为什么不能用善意来理解别人,也许就因为他自身不善良、不宽容,所以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别人身上。水远流只是送了老人一件毛衣,为什么却遭到这么多人的非议?‘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就挑出‘慈母线衣’四个字绣上了。我是想让您记住您曾经到过我们学校,到过我们班,我们班还有个学生给您织了一件毛衣!”
老人伸出手来,不是推水远流,而是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膀,说:“孩子,你是在告诉我别忘记祖国呀!知道吗?你是我的老师呀!我谢谢你。你的‘慈母线衣’四个字,会激励我把有生之年全部奉献给祖国的!孩子,我上午还有活动。下午我会专门来接你,和你好好谈一谈。噢,到时候我还会给你一张信用卡,你今后读书的费用我全包了。”
老人走后,老师看了水远流一眼,说:“还傻站着干吗?坐下吧。”同学们都嘟囔起来,有的还和往常一样指责他:“你有这么好的创意,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你呀,太自私了!”
水远流平静地坐下来,他已经习惯同学们这么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