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个小时,我将真正跨入四十而不惑的年龄了。
从天台返回,已是傍晚五时多。
往日的阳光隐起了灿烂,大地也少了些许的激情和热浪滚滚,甚至迎面吹来的风,凉爽中带着一点湿润,是一个不错的天气。因一路上坐在空调车里的缘故,人懒洋洋的不愿动,但来自大自然的风迈着懒散的步伐迎面撞来,略微吹走了一丝疲乏感,也仿佛带走了连日来体内过剩的酒精含量。
每年的生日,我都会带着儿子去吃一顿他喜欢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这次依然选择是他常吃的斗牛士牛排。看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我的心里充满着安祥。没有祝福,儿子选择端起饮料和我碰杯,算是无言的祝福吧!我想起了很多,但什么也没有说,我只选择传递给他一份快乐,一份童年的快乐,就象清脆的玻璃杯相碰声,就只想给他一份晶莹而又简单的快乐。
儿子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路上不停地向我做着鬼脸,凉爽的晚风柔柔地拂过,连日的疲惫已一扫而空。儿子的快乐溢于言表,我却在心里盘算着回家泡一壶好茶犒劳自己。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四十年的生命历程,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来,能活到如今,不是人生的奇迹,而是生命的卑微才让我们哭着笑着一路走来。思绪涵盖了时空,能让我们霎间回到无数个世纪前,但四十年的时光,就象我现在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样,是一个个的脚印踏出来的。我也不想老去,但这个世上只有时间对每个人是公平的,不管我想不想老去,也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时间始终从我们的头顶呼啸而过,就象一列火车带着我们奔向遥远的前方,途中会停靠许多的无名小站,也有熟悉或陌生的旅客上上下下,有的也许有缘相识,并相伴一程,有的只能擦肩而过,从此各奔东西;也会见识沿途不同的风景,或成为茶余饭后炫耀的谈资,或变成雨露滋润心灵。不同的旅程,相同的目的地,那就是有一天,我终将归于尘土,回到最初的混沌状态。
这是生命的宿命。今年的生日,没有了往年的伤感,多了一份坦然,面对生命的坦然。对此,我不得不感谢一位遥远国度里的先哲,那就是梭罗先生。曾经许多次试图去阅读《瓦尔登湖》,但总是无法静心去读,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一直无法继续下去。也许是四十不惑的心态吧,最近一段时间,《瓦尔登湖》却让我深深地入迷!"象一棵大自然的草一样自然的生活",一句揭示了生命本质的话竟然是如此的草根,不象一些文人所谓的"诗意的栖居"这样矫情。梭罗,是森林之子,他的话质朴,但透着从森林深处飘来的幽深。他对生命的认识,就象一棵大自然的草那样自然地把根扎在大地的深处,不露痕迹,但谁也无法否认这棵草的蓬勃生命和高贵。
撬了一泡自己喜欢而又心爱的茶,我并没有随手拿起最近一直在读的《瓦尔登湖》,这有别于往日的夜晚:喝着滚烫的茶,捧着《瓦尔登湖》细细地读,我可以不用空调甚至风扇,浑然忘记自己正在一个火热的房间里而能静静地品读,不时思绪翻飞,并不时产生写点什么的冲动,我也因此把一本书能否调动我的思绪并诱使自己有写的冲动作为评判是否适合我的标准。但今夜,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般从书柜里随手抽出了余秋雨的《千年一叹》。随手翻开,恰恰是描述在伊拉克境内的遭遇。在人类的文化长河里,底格里斯河的丰腴和中国的黄河长江相比毫不逊色,楔形文字和中国的甲骨文一样的伟大。底格里斯河和长江黄河一样无声流淌,但人类生态的最根本部位其实根本没有发生多大变化,所有的文化里最初都是对生命本质的探寻。狄罗德说,现代的精致是没有诗意的,真正的诗意在历久不变的原始生态中,这和梭罗对生命的认识有着惊人的相似。
今夜,我有足够的耐心认真地去泡茶。仔细地洗杯、洗茶,看着滚烫的开水冲着茶叶上下翻飞,小心地盖上紫砂壶的盖子,空气中弥漫着茶香,闭上眼,我仿佛看见许多年前的一天,也应当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吧,一双纤纤玉手将一片小小的绿叶从枝头轻轻地掐了下来,一路风雨从遥远的地方象一片云一样慢慢地飘来。这是一种缘份,我只有以恭敬之心去对待这份大自然的馈赠,用心去交流这份对生命的叠加与碰撞。我一饮而尽,那种时光的气息流转我四肢百骸,一切尽在不言中!
闭着眼,那份茶的古老尚未消失,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小时候一幕场景:那是一个夏天,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呆在母亲的身边时间。记得是三更半夜吧,母亲把我喊醒,叫我和她一起去分水。那是因为夏天干旱,村里的稻田轮流浇水。我迷迷糊糊地跟在母亲身边,母亲把锄头放在地上一路拖着,在幽深的小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响彻在黑暗的角落里,霎时惊醒了我,我一直不停地看着锄头不时和石头摩擦发出火星,居然忘记了害怕。后来听母亲第二天和邻居讲起,母亲是把锄头放在地上拖出声音消除害怕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今夜突然想起这个场景,唯一的解释也许和我随手抽出《千年一叹》是一样的吧!
四十而不惑,我并不想去探寻那么多的"不惑",只是想让自己象大自然的一棵草一样自然地生活。因为只有象一根草一样把自己根植在大地的胸怀里,生命才会生生不息,所有的晨风暮露,明月清辉,都会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