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新四军力量不断壮大,令蒋介石彻夜惶惶不安。
1940年12月9日,蒋介石以“黄桥战役”为由,诬陷新四军不服从国民党中央政府命令,自由扩充军队,不打日军,专事吞并友军等等,下令“长江以南之新四军全部限于本年12月31日开到长江以北地区……”
10日,蒋介石密电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若是到了限期(1940年12月31日),该军不遵命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
皖南茂林,阴霾笼罩,腥风暗起。
——题记
省政府办公厅组织退役军人开展“传承红色基因,践行使命担当”主题教育,来到了皖南事变烈士陵园。
“皖南事变雕塑走廊”以“话别北上”“血战”“百妇崖”“慈母情怀”“掩护”“突围”的场景,详实地反映了皖南事变真相始末。
1940年10月6日,黄桥战役结束,新四军陈毅、粟裕部歼灭国军韩德勤部一万余人,89军中将军长李守维和中将旅长翁达相继阵亡。
“长此以往,终将成大患!”蒋介石又气又恨。
12月7、8、9日,蒋介石连续签发命令,要求新四军于12月31日之前调往长江以北。
10日,蒋介石给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一封密电:“若是到了限期(1940年12月31日),该军不遵命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
此时,中共中央一方面电催新四军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于12月底前全线北移,另一方面指示新四军驻苏南和江北的部队做好接应工作。
12月下旬,顾祝同根据蒋介石的命令,调集7个师8万余人,任命第32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为“前敌总指挥”。
12月29日,上官云相在安徽宁国万福村主持召开秘密军事会议,以其第52师、108师为右翼,封锁南陵、泾县、永济桥、丁家渡之线;以其第144师、新编新7师为左翼,封锁茂林、包村、钱家桥之线;第79师于太平、石埭之间;第62师于榔桥、三溪镇之间,构筑工事,占领阵地,阻止新四军皖南部队南进。第88军、忠义救国军和第2游击区部队于郎溪地区阻止新四军皖南部队东进,构成三面包围,将新四军皖南部队歼灭。
国民党军磨刀霍霍,反共内战一触即发。
窗外,星斗闪烁。屋内,灯光黯然。在一座地主庄园的二层楼上,项英伫立窗前已经两个小时了。八仙桌上小闹钟的指针迈着嚓嚓的脚步,艰难地走向1940年12月27日。
“如果动摇犹豫,自己无办法,无决心,则在敌顽夹击下,你们是很危险的。全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你们这样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
这湖南口音犹如疾风暴雨,从西柏黄土高原上,挟着漫漫沙尘狂卷而来。字字溅着火星,发出骇人的震力。
12月28日,项英主持召开军分会扩大会议,决定遵守中共中央指定的北移路线,向南绕道茂林、三溪、旌德、宁国、郎溪,迂回到天目山,再到溧阳。
1941年1月4日夜,新四军军部和皖南部队9000余人,编成左、中、右3个纵队(有史料称“支队”)开进。
第一纵队即左路纵队,辖老一团、新一团约3000人,由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傅秋涛指挥。由云岭以北的土塘进到大康王地区集中。5日晚,通过球岭(求岭)向榔桥地区进发。
第二纵队即中路纵队,辖老三团、新三团约2000人,由司令员周桂生、政治委员黄火星指挥。由云岭西北的北贡里进到茂林以北的凤村地区集。5日晚,经高坦、丕岭向星潭进发。军直属队(军部司、政、后机关)及教导总队(改称教导团)和工兵队、机炮连约1000人跟随中路纵队跟进。
第三纵队即右路纵队,辖第五团和军特务团约3000人,由司令员张正坤、政治委员胡荣指挥。纵队司令部率第五团进到章村、溪口和茂林附近地区集中,军特务团前出茂林以南的铜山、樵山、大麻岭等地,佯攻太平,掩护大部队前进。
“子弹上膛刺刀出鞘!三年的皖南,别了……”
1月4日下午6时许,在《别了,三年的皖南》的旋律声中,皖南新四军告别朝夕相处的乡亲,在风雨中踏上了凶险而艰难的征程。
奔涌的黑云和滂沱大雨,吞没了皖南。沿着蜿蜒的山路,数不清的马灯、手电筒,依旧咬不破厚重无边的黑暗。战士们步履趔趄,踏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冒雨向章家渡游动。
章家渡像搁浅在青弋江边嵯峨岩崖中的沉船,呻吟着,狂风暴雨熄灭了它的光亮,仅有渡口,无数灯火如星斗明灭闪烁。
数以千计的马灯、灯笼、手电筒,刺穿雨幕,照亮了青弋江的水面。
青弋江波涛汹涌,像烧沸了的汤锅冒着泡沫,澄澄的清流变成混浊的巨浪,发出龙吟虎啸。
杜牧曾留下赞美这条江的诗句:“半醒半醉三日游,红白花开山雨中。”现在,青弋江却翻了脸,露出了狞恶的面孔。
百米宽的河水猛涨几十厘米,最浅处的水深也到腰部,原本为北移架设的浮桥刚过千余人就断裂了,为了争取时间,许多战士脱掉棉衣,冒着寒风,在刺骨的冰水中分头渡江。
工兵连战士利用油桶、圆木临时搭建了一个浮桥。桥在江流上剧烈地晃动着,油桶发出咣啷咣啷的巨响,行走的人马多了,浮力不行了。一匹驮马长鸣一声,跌入江中。一声呐喊撕破了浓云:“桥断啦!”
桥上行进的队伍,纷纷落入冰冷的水里。落水的战士们用肩膀抵住倾倒的桩柱,用身体架起了一座“人桥”。
经过一个夜晚的冒雨跋涉,从云岭到茂林20公里的距离,新四军官兵竟走了8个多小时,直至5日下午3时才陆续到达指定地点。
到达驻地,战士们便升起火堆,烘烤湿衣,许多人来不及啃上一口干粮直接在火堆旁睡着了。
叶挺、项英决定,原地休整一天。恰恰这一天给8万国民党军提供了缩紧包围圈的时间。
6日拂晓,新四军第二纵队老三团侦察班在丕岭与里潭仓之间的下长村,与国民党第40师120团的搜索连遭遇,双方激战两小时,打响了皖南事变第一枪。
上午9时,新四军第三纵队特务团两个连,在麻岭将国民党40师119团的一个搜索排击溃,缴枪6支,俘敌7人,残敌退往高岭。
此时,顾祝同坐在太师椅上正听副官念着蒋介石的新手谕:“叶挺、项英不遵守命令,乃擅自率领新四军皖南部队于4日晚行动,企图窜取苏南,挟制中央。为整饬纪纲,对该军部队予以进剿,彻底肃清。”
顾祝同起身来到皖南军事地图前,仿佛看到了老同学叶挺在血雨腥风中涉足,在枪林弹雨中挣扎。
6日下午,叶挺、项英在茂林的潘家祠堂召开各纵队领导紧急会议。命令各纵队立即行动,一纵队占领球岭,二纵队占领丕岭,三纵队占领高岭,军直随二纵队跟进,以三纵队五团作为全军后卫,会攻星潭。
7日下午,新四军一纵队在廊桥河被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的国民党第40师118团袭击,损失惨重。二纵队占领丕岭、薄刀岭时受阻。三纵队攻击到距星潭15公里处时,遭遇国民党79师重兵抵抗。
新四军三路纵队会攻星潭的计划未能实现,一纵队、三纵队没能按照原定时间到达,三路会攻变成了一路进攻。
形势严峻,项英在提议并主持召开军分会扩大会议,讨论下一步打算。
会间,负责指挥进攻星潭的二纵队副司令员冯达飞来电,请求再支援两个营,保证拿下星潭。
叶挺根据亲自到前线视察掌握的情况说:“守备星潭之敌为第40师120团的两个营,人数不多,哪怕牺牲一两个团的兵力也要冲开缺口吐出去!”
军部作战科长、侦察科长等赞同军长的意见。项英驳道:“不行,不行!我们的部队没有打过硬仗,40师是第三战区的主力部队,如果硬打,恐怕代价太大,伤员多了就更加麻烦。”
就这样,不增兵,也不撤兵,二纵队孤军作战,会议在争论中进行,一直从下午3时开到夜间10时,7个小时过去了。
新四军老战士顾雪卿回忆说:“我们那个时候是个小孩子,我就站在旁边等他们确定走不走、冲出去不冲出去,就在等这一条(命令)。叶挺说:‘再坏的决定也比拖拖拉拉没有决定的好’。叶挺是要冲出去,项英是游击战争时代的人,不愿意冲出去。”
天黑了,开会的人累了,大家低头吸烟,会场烟雾缭绕。
最后,项英决定,部队撤往里潭仓,经高岭向西南方向前进,使已有一线转机的新四军陷入绝境。
8日凌晨,项英率军部撤至里潭仓,由于向导带错了路,误走濂岭,耽搁了时间,原定向高岭突围的计划失败,只好改道高坦,往茂林方向突围。
皖南新四军和国民党军在高坦展开激战,一直持续到9日下午,也没能突破国民党军的防线。
10日拂晓,国民党军开始向皖南新四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前卫部队未能冲出重围退了回来,军直特务团与敌人接火了。
国民党军依仗兵力、装备和地形优势,向新四军发起轮番进攻,战斗异常激烈。战士们打红了眼,一次又一次把敌人打退,打退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尸体漫山遍野。
叶挺决定在汪家祠堂开会,讨论突围方案。这时,一个不好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划破了会场紧张的气氛。
“项英、袁国平和周子昆三人不见了!”
二纵队政治委员黄火星报告说:“项英、袁国平和周子昆8日深夜从里潭仓村后的竹林小路上山去了。”
叶挺听了脱口而出:“逃兵,可耻的逃兵!”。
叶挺、饶漱石向中央报告了项英等人私自离队的情况:“今(9)日晨北进,又受包围,现在集全力与敌激战,拟今晚分批突围北进。项英、国平、子昆于今晨率小部武装上呈而去,行方不明。我为全体安全计,决维持到底。”
11日,叶挺接到中央电文:“鉴于项英、袁国平、周子昆三人不告而辞,接下来的突围行动,由东南局副书记饶漱石在政治上负责,叶挺在军事上负责。”
叶挺率领教导总队、新3团和军部直属机关向东流山行进。东流山共有大大小小的5个山包,国民党军队已经占领了其中最高的两个山包。新四军与国民党军队激战三天三夜。东流山遍地尸骨,鲜血染红了山川。
一纵队新一团团长张铚秀回忆说:“一串机枪子弹射中了团政委雷耿同志,他不幸牺牲了。雷耿是经历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战士,在延安抗大学习时我们是同学,他的英雄形象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我率领新一团200多名幸存者,于2月底渡过长江到达无为地区。”
13日晚,叶挺在石井坑召开了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决定立即分散突围,并向中央汇报:“敌已经攻下山来,我军弹尽粮绝,再难坚守,我等决定分散突围。”
14日上午,叶挺率领手枪队再次向国民党军第108师第644团驻守的阵地发起攻击,但仍然没有冲出谷口。
饶漱石给叶挺提建议,让他前往国民党军第108师进行谈判。
电视剧《叶挺将军》有这样一段对话:
饶漱石:“叶军长,我长期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没有军事工作方面的经验,这次跟随部队行动也是以叶军长私人朋友的名义出现,没有暴露真实的身份。现在,党中央命令我要我协助叶军长对新四军全权负责,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刚才我一直在考虑,军部机关和直属部队现存400余人留在我们身边,铁桶般地被围困在这个小沟里,不被炮火枪弹摧毁,也会被冻死饿死,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为了保存这一部分宝贵的骨干力量,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妥善地收拾残局,因此,我建议关键时刻请叶军长出面见见你的老朋友第108师师长戎纪五将军,请他看在抗战救国和叶军长老交情的份上设法通融一下,让出点空隙,先把我军这批重要干部放过去,然后象征性地下令追击,打个马虎眼,让我军北渡长江,开赴华北抗日战场。叶军长,您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崇高威望无人能及呀!”
叶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向他们下跪求情,我叶挺的膝盖弯不下去,你让我怎么去面对英勇战死的数千名新四军将士。”
饶漱石:“叶军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去投降,是谈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打打谈谈,天经地义,政治就是相互妥协,与气节、人格无关。”
叶挺:“不去!我宁肯战死沙场,也决不从狗洞子里爬出!”
饶漱石:“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每一个可以保护的战士生命吗?如果谈判成功就可以使成百上千的战士免于牺牲,为革命保存更多的力量啊!”
叶挺:“我叶挺决不卑躬屈膝!这有悖于我的人格和气节!”
饶漱石:“你的人格和气节也应该服从革命大局,为保存革命力量,为以你象征的新四军军部不至于被彻底消灭,为中国共产党和新四军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我现在以中共中央东南局副书记的名义代表党,请你去与国民党军队谈判,挽救新四军危机,这不是你的个人行为好吗?”
……
叶挺:“好吧,既然是执行中央的决定,我就去试试看,我服从中央的命令。”
饶漱石:“请军长放心,我向党中央保证,有过失我来承担!”
叶挺:“我从不想让别人为我承担过失,我这一生看重的是人格和气节。饶漱石同志,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为我证明是你代表党让我去谈判的。”
饶漱石:“请军长放心,我会为你证明的。”
叶挺:“我带着随从离开以后,一小时之内无音信,你马上组织部队立刻突围,千万不能等。你们可以向东南方插出空隙,一鼓作气东进。”
饶漱石:“好!我记住了,我一定把这支部队带到江北去!”
据考证,这次谈判并非是中共中央的指示,而是饶漱石个人的决定,他明白,以中央的名义让叶挺去谈判,叶挺一定不会拒绝的。
14日下午,叶挺带着警卫员黄鸣等12人下山前往国民党军队谈判,国民党第108师师长戎纪五翻脸不认人,当即把叶挺扣押囚禁。
15日,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指挥被打散的一部分部队突围,激战中身中数弹,为了不拖累部队突围,举枪殉国,实现了“如果有一百发子弹,要用九十九发射向敌人,最后一发留给自己,决不做俘虏”的诺言。
3月14日凌晨,项英、周子昆在蜜蜂洞被叛徒刘厚总杀害。
皖南新四军9000余人血战七昼夜,终因敌众我寡、弹尽粮绝,除2000多人突围外,大部牺牲或被俘。
远在重庆的周恩来得知后,义愤填膺,怒斥何应钦:“你们的行为,使亲者痛,仇者快。你们做了日寇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你何应钦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并在《新华日报》上悲愤写了两幅题词:“为江南死国难者志哀!”“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结语:皖南事变的枪声并没有吓倒经过血与火考验的共产党人!从血路上走来的新四军指战员,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垒起的纪念碑,永远载入中华民族的历史史册,被14亿中国人民所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