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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嫁衣

时间:2024-09-28    来源:馨文居    作者:馨文居  阅读:

  曾经,天边燃烧的红云,在小曼的想象中是要用来做嫁衣的霓纱。可是当晚风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吹远,天空就黯淡了,她心里那龛袅袅的香气也就散去了。

  但是和所有跟随季节行走的村庄女儿一样,小曼也是生命树上结出的花朵。所以她终归是要穿一回嫁衣的。即便要经过三波四折,即便已经老大不小。

  小曼妈背地里请人说媒,从门前开始飘雪到屋后绿草茵茵已经两季,树杈上也不见报信的喜鹊。她打算上城隍庙抽签问卦,竟意外碰着上庄的三奶奶,三奶奶满肚子古今,爽快地教给她一个法子。回到家,点火烧水,一会功夫,小曼妈做熟一锅油香扑鼻的面条,舀一碗先拿给看门的大黄狗吃,然后赶紧抢回剩下的多半碗,把它端在饭桌上,不动声色看小曼吃下去。三奶奶说这样做小曼的“婚”才能早点动。

  小曼妈暗暗地等。等来了明黄暄亮的秋天。渠坝上,那些热情的枫树满村庄散发大红喜帖,小曼就迎来了一生中最庄重,最伤泪的日子。

  凌晨四点,她要踩着和他八字合好的卯点跨出娘家大门,用一场仪式去完成她的终身大事。她二姨端一碗荷包蛋来到耳房,说,你妈让你吃了再走。小曼抬头,二姨眼里有两窝汪汪的水直接注入了小曼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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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曼妈在上房。自打接亲人进了家门,她的眼睛就像裂开缝的水囊,越是使劲挤压着去封去堵,越是往外渗水。之前愁女儿没有合适的人家,现在却伤心女儿离开,真是左不能右不能,一片心受着两面煎。她很想走进耳房再对小曼叮咛一句:过门后凡事要有分寸,不能丢娘家的脸。可是脚底下却仿佛踩着泥泞,很难迈步。

  “离娘馍馍装上了,上轿。”接亲的男人在小曼家灯火昏黄的院子里将声调拖长,又高高扬起。接亲的女人在耳房内听到喊声走过去,将一块鲜红的纱巾盖在小曼头上。

  热汩汩的情绪迅速在小曼体内往上蹿。这回,她真的要做一直大雁了,从娘家的暖巢迁向准婆家的窝。可她没有哀鸣,只有清洌洌的泪水如泉般从心底涌出来,冲掉脸上两瓣腮红,又将陪在身边的姨姨姑姑、邻居婶娘的衣袖溅湿。

  小曼被接亲的女人带出耳房。但她不敢转头看一眼上房的窗户,更不敢走进上房像平时临出门那样丢一句:妈,我走了!

  天真已经不在,一个大女孩,三十年的时光聚集到这个秋天,她的内心全是温温凉凉的东西。抬脚上车的时刻,小曼深切地感到这件红色嫁衣赋予自己的不是浪漫和欢悦,不是华丽的转身,而是一袭凝重,一程身心上的跋涉。

  她知道这回从妈的窗前走开,再也不是去逛逛街按天黑回家就这么简单的,生命中这段意义浓重的夜路通向一个全新的开始。

  泪水还在小曼顶着的红纱巾下翻滚。不长时间,车子停下来,又是那个接亲人的声音扬起来:新人下轿了。随即连串的鞭炮啪啦啪啦响起,小曼被随车送亲的三嫂拽着正式进了他家的门。

  扯下盖头,上香认祖,拜堂敬父母,设席宴客,还礼答谢,一圈程式走完,不管身体有多疲惫,内心有多空茫,小曼的身份幡然改换,成了人家的儿媳妇。

  可是,转过身面对公婆、叔伯、姑姐、弟悌、房宅院瓦,甚至弥漫在家里的气味,小曼都觉得陌生。

  一大帮亲戚带着吵叫声和酒气走了,家里顿时静下来,小曼的心也松下来。她暗自庆幸新房被收拾在公婆这里,碍于公婆的不便,几个嚷嚷着要闹洞房的所谓堂兄表弟只能挤着坏猩猩的眼神讪讪而去。不然,真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那种热闹。

  丈夫被公婆喊去客厅说话,小曼在小房间里一边隐隐地听动静,一边独自收拾衣物。需要几个衣架,刚想张嘴大声叫丈夫,却又觉得不能。

  自己上卫生间去找,按亮灯的刹那,小曼看到卫生间的地上泥泥水水脏极了。不用说,这几天来家里亲戚亲朋多,出出进近淋淋滴滴在所难免。小曼在卫生间门口顿了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把这地儿弄干净。一来妈反复在她耳边念叨过不能丢娘家脸之类的紧箍咒,二来人说不争馒头争口气。订婚前,他的父母对小曼比自己儿子大两岁的事实有过叹息,这声叹息虽已变成小曼耳里的凉风,将她心里仅有的一点火星吹暗了,但是倔强的小曼还憋着一股劲:偏要做好一切,让公婆看看大他儿两岁究竟有什么不好?

  小曼开始在墙角找拖把,却不知拖把被拉去哪里。她略微地迟疑,转身从里面上了门锁,然后蹲下,用一块旧了的抹布擦起地面来。

  小曼擦得很细致,细致得就如同在清洁自己的皮肤。

  可是,擦着擦着小曼就觉得不是滋味,新娘装还在身上,曲着身体的她做了什么错事吗?这小小的卫生间对刚刚走进这个家的她来说似乎是个笼子,充斥着压抑和拘束的力量,她忽然鼻子一酸,有委屈,有自怜,眼泪跟着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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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卫生间,经过客厅门口的时候,小曼听得里面嘀嘀咕咕的低语声从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来,她不由放轻脚步,快速向着新房走去。

  客厅是核心地带,里面的他们永远是主人。而我,媳妇,外人。小曼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些词语。。。。。。

  天色渐渐地暗了,红色的嫁衣被小曼换下来,叠成一种纷乱的情绪压在了箱底。小曼坐在床沿边朝窗外望去,蓦然的一瞬,她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披上一件客居他人檐下的漂泊者的衣袍,淡淡的清凉拢住了她。

  她警醒似的意识到,所谓婆家,对天下女子来说其实就是一座庙堂,进来这道门槛,除了祈福请愿,更多的是要伴着晨昏,念着日子做修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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