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水龙吟
“水龙吟”是词牌名,亦是一种中国传统颜色。
它是故宫里生机盎然的绿,亦是李白笔下“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的境界。出于私心,我将它赋予给我最喜爱的一位诗人——王维。
对王维的喜爱,始于小学六年级时他的一篇古诗《鸟鸣涧》。几乎是瞬间,我就深深地被他的诗所打动了。当时的我尚不能理解那种幽远高深的意境,只能在书上做了满满一页的笔记,试图深入诗人的内心。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代入进了诗中的情景,仿佛自己也身处于寂静的春夜深山中,坐听鸟鸣虫吟,月光倚靠膝头,桂花簌簌飘落,一阵感动涌上我心头。远离俗世侵扰,得享一夕安宁,王维所追求的不过如此,或许我一生都无法做到像他一样淡泊安宁。
再了解王维,便是他的身世经历。初时我以为王维是世人口中的“诗佛”,是被苏轼赞为作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田园诗人,可当我读到他的《老将行》时,这些过往印象都被那激扬慷慨的文字给颠覆了。在这里我必须要引用知乎上一位网友的评价——“历史,决定了人生的意义。宁静的人,不会伟大于盛唐。”这句话对我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王维是谁?是九岁著佳文,精通弹琴谱曲书法的人;是写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人;是二十岁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鲜衣怒马的人。王维有仕途之心,可他同时也预料到了仕途失败的结果,提笔写下了《老将行》,在唯一一次出塞中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一千古名句,在此之后,他毅然离去沙土飞扬的大漠,转身走向密林深山。
王维的人生如同“水龙吟”般,龙吟水啸,清峰入水,翠龙出潭。他的游龙只徜徉于自然山水,而远离尘世幽潭。在终南山,他写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处于隐居状态的他,在终南山找到了自我,让精神栖息在这一片土地。他的文字仿佛也在这片山水中得到净化,变得悠闲安然,读他的诗,便会有一团团的绿意浮动在眼前,所过之处,清新淡然。
“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王维在这世间经受过的种种最终都消散在山水中。纵俗世待我不公,我仍温柔以待。王维便是我心中的“水龙吟”。
博尔赫斯:黄玫瑰与黄昏相映
提起博尔赫斯,便会想起他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冷月/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这首情诗读来令人心颤。诗中的我是怀着何种卑微又孤高的心境说出这些话的呢?那种孤独绝望的暗恋又是何以坚持下去的呢?诗歌开篇即营造了这种荒凉悲凄的氛围,转而又写“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这句在我心里堪称最庄重的承诺。最后便是那句“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让我不禁感慨博尔赫斯的浪漫简直超乎其神,也因此使我日后再想起他时,总会有一朵黄玫瑰迎着黄昏向我欠身致意。
浪漫是我对博尔赫斯的第一印象,而他的诗歌内容却大多在讨论上帝、宇宙、无限和轮回,其思想之深远令人难下论断。曾读过他的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遗憾的是并未细细精读,以至于读后仍有懵懂之感,但文中所展现的对时间与轮回,世界的永恒与变化的思考让人折服,那种虚幻的文字同时也折射着他的内心。
曾看见过一段评价:“博尔赫斯的诗歌中,充满了一种孤独的想象,一种无比自由,无比神秘,无比充满生命力的想象。诗人无时无刻不在幻想,他对宇宙、时间、死亡、梦幻和生命随意地进行重建与组合,在时间河流之中穿梭。”博尔赫斯的思想与写作超前于时代的长河,抵达了人们从未设想过的彼岸,在那里他是孤独的,茕茕孑立的,唯有幻想与他作伴,唯有时间懂他的沉思,而他离去的地方,悄然生出一朵黄玫瑰,在黄昏最美的时刻。
聂鲁达:樱桃红
爱情与政治是聂鲁达诗中的永恒主题。
最初了解聂鲁达,是他那著名的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的那段:“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钟性花,黑榛实/以及一篮篮野生的吻/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随着一首首情诗的展现,诗人在我心里也逐渐染上鲜嫩的樱桃红。他的情诗不过分瑰丽,相反,是清新明晰的直抒胸臆,仿佛把所有的暗恋都融汇于笔下的景物中,如此青涩,令人心动。
早期的聂鲁达仿佛把自己的年轻气盛与大胆想象都倾注于情诗中,因此当1927年他被派往缅甸、印度等国出任外交官时,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殖民地人民的反抗斗争,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聂鲁达的政治意识觉醒了,他开始明确自己的立场,慢慢向共产主义倾斜。“对于聂鲁达来说,政治信仰既反映了社会民生,在另一方面,它也代表着盎然诗意。”后期的聂鲁达致力于政治革命,日渐成熟的政治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诗歌内容,他的诗歌风格变得深奥晦涩,有了更多个性和政治隐喻。
“爱情太短,遗忘太长。”对聂鲁达而言,爱情诗或许仅能代表他的年轻时代,在那段如樱桃树般鲜美稚嫩的年华中,他写出了热烈浪漫的情诗,而在颠沛游走的后半生中,他所领导的革命也绽放出樱桃般活力四射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