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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含笑的爱情

时间:2024-07-16    来源:馨文居    作者:9  阅读:

  年前的那个冬晨,一场大雪将我居住的小花园铺成了美丽的粉玉王国。我像一个精神之王,正独赏着雪景。这时,一个穿浅白风衣、扎浅紫色丝巾、有一头齐腰长发的女孩出现了。略显欢快而又不失娴静的她,成了这绝美风景中的点睛之笔。

  其实,与她同时出现的还有我的同事梅,一个爱好文学、笔名叫幽洁的女孩。梅与我一样,是才分到这所企业子弟中学不久的。平时,我们这些刚刚离开菁菁大学校园的青年老师,都很钟爱学校这么一个小花园。当我在一个月之前被特许入住小园深处的一间6平方米的小屋时,他们一个个都羡慕不已。这么好的雪景,虽然正值周末,但我猜他们当中肯定会有人想到要来的。没想到的是,首先进来的竟是一个陌生的,与这雪景很合韵的女孩子。

  当我踩出第一行脚印,跨过篱笆迎上去时,两个女孩已各折了一枝腊梅在手了。那握梅闻香的姿态,使她们更加超凡脱俗起来。梅介绍说:“她叫迎新,是我的堂妹。”我脱口便问:“是晶莹的莹,冰心的心?”梅大笑:“你这才子,倒会联想。”紫巾女孩显然对这一联想颇为满意,眸子里顿时有了浅浅的微笑。

  于是,我便尽了“地主之谊”,对厚厚的雪意中隐伏的花木一一作了介绍。文竹、兰草、含笑花,我都如数家珍。

  之后,她们参观了我的小居。其时,我正在练小篆,墙上的几件习作把简陋的居室渲染得有点古色古香。令我奇怪的是,她竟熟悉这两千多年前的书写方式,熟悉李斯,评点之语,还颇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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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她们便出了小园的那个圆形拱门。紫巾沿着我的视野,生动地飘向雪天边缘。在辽阔的静默里,我听清了心府深处一粒种子开始发芽的声音。

  以上便是我和迎新真实的、完美的、如童话般的初遇。地点是湖南省湘潭市西郊,离韶山大约20公里的江南机器厂子弟中学。

  冬阳之手,很快抚没了雪意。小园的肃杀与残缺便暴露无遗。

  节后一开学,我便央求梅找个借口,带我到谭迎新所在的湘潭县云湖学区龙山小学去。

  20里的小道很轻快。田野里的浅革很随意,也很美学。

  那是一所有四个年级,却只有两个班的学校。土砖校舍、复式班、手敲的钟、竹篙做的旗杆以及摇水的井,至今仍深印在我记忆的底层。在乡村孩子悠长的读书声中,我为一个戴紫巾的女教师的风姿而绝倒。在她的宿舍里,我见到了一叠《中国书法》杂志以及墙上标准的柳体字。

  心中有一只灵鸟,箭也似的飞过。

  之后,她终于再次来看堂姐了。小园满目的残缺使她很失落。于是我便向她推荐春天。我说,春天很快会创造另一个完美的。

  踩着寻春的碎步,我和小学钟声有了几次约定,她也偶尔穿越早春的田野,披一肩清风,和梅一道光临小园。

  渐渐地,她看清了褪去冬装后我那瘦骨嶙峋、随风摆舞的身躯;她知悉了我那地处穷乡僻壤的老家房子刚刚在一场秋天的大火中付之一炬,家庭负担特别沉重的事实;她也听出了我那塑料普通话背后时隐时现的土调,以及开口就是一声“啧”的不好习惯。一个小结悄悄打在她的眉头。

  随后,我知道我有了竞争对手。论相貌,论相识时间长短,论经济状况,我和他们相比,我都处于下风。我唯一的对策,是展现自己的所谓才学,制造美好,想方设法修复她心中的那个雪天。我的心中实在没有胜算。

  于是我停下了练小篆,开始抓紧空闲时间爬格子(在岳麓山下,枫林之中,我便已是少有名气的校园作者了)。很快,《湘潭日报》等报刊,我的作品出现的频率高了。在一个春意初浓的夜晚,我写下了平生第一篇爱情散文诗《散步爱的森林》,其中的诗句有“步入爱的意境,你的目光是我所有的空间,你的故事是我所有的内容,你的颦笑是我所有的怀恋”等。我把它投给了在全国正声誉渐起的文学刊物《散文诗》,开始了等待。

  天可怜见,当年,也就是1995年第三期的《散文诗》竟很快刊登了我的文章,就在第51页,好可爱的蓝色诗笺。难道编辑老师猜到了我想给我的爱情提速?

  我欢天喜地地拿去请她“评点”。她的眼际显然掠过了一丝惊喜。我看清了一朵桃花渐开的容颜。

  不想,她合上小册子后说:“不错呀,以后送给你女朋友,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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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世上最难捅破的,是那么一层薄薄的,可以说只有几纳米厚的纸呢。不过我已坚信,我的爱情稳住了脚跟。

  春天注定是有很多机会的。小鸟已开始在我的小园里歌唱爱情。她已愿意在一个周末来小园闻含笑花的清香,并和我在园中椭圆形水池边进行一次钓鱼比赛。

  那是怎样一丛茂密的盛开的含笑花啊。宜人的气息从池畔开始漫溢,使整个小园都清幽透了。迎新就扎进那花的中央,做了半晌的深呼吸。末了,她就俏立花中,甩开钓竿,说:“刘可亮,钓鱼比赛正式开始!”

  这时,我已无法集中精力钓鱼。我的心思放在了选择一个怎样的时机将一首藏头藏尾诗送给她上。那可是我头天晚上的心血,是我坚决要表白的心迹呢。我渴望,完美因含笑花修复如初。

  鱼儿们似乎很为我着想,争先恐后的咬钩。8比12,我在她的心花怒放中,心花怒放地落败了。我们把话题转向了含笑花,我终于把我的“新作”请她斧正了。

  一种带淡香的素笺上,我写的是《咏含笑花》一首。诗曰:

  迎君而开笑是真,

  新香递我片冰心。

  可知何故人生爱?

  亮开心扉赠卿卿。

  她只大声地念了第一句,便缄口了。我感觉自己血管的上游有些红色的水情比较汹涌,一些热度,被我的脸包裹着,左冲右突。我不知凝固的空气如何使之融化。

  “你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吗?我和毛主席是同一天生日,12月26日。我喜欢冬天,喜欢雪景。”她在顾左右而言他?一块石头,高举在我的心头。

  “真的吗?我感觉你也好伟大的。遗憾的是,你的生日,我没有表示祝贺。”

  “要是……你……能把那本《散文诗》补作礼物,我会很高兴的。”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小园成了名副其实的伊甸园。我走进那丛含笑花中,牵住了她的手。我们一道把创世之初就悠游于水的鱼儿放生了。

  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两年以后,已成为我妻子的迎新在和我谈到这首诗时,才发现,她当时只明白它是一首藏头诗,而没看出是藏尾诗。

  原来我用半首诗便收获了爱情。

  于是,我写了一篇题为《小园深处有小屋》的短文,将这首诗收了进去,想发表,以示纪念。迎新说,让岁月窖封出一点醇香再说吧。

  随后的几个冬天便很少有那么好的雪了。直到2002年底,几场不大不小的雪终于勾起了我们的怀恋。于是,2003年元月4日《三湘都市报》的第10版头条,我的《小园深处有小屋》悄悄地揭开了我们爱情酒坛之一角,成了我给迎新的又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我那首藏头藏尾诗,可否有慧心人读出了微微含笑的爱情味道?

  很爱很爱你

  栩栩

  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求时间赶着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把这种子酿成果实/我想她的确是更适合你的女子/我太不够温柔优雅成熟懂事/如果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你也就不再需要为难成这样子/看着她走向你/那幅画面多美丽/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如果一个人的初恋沉闷且冗长,不知算不算很奇怪。

  高三的时候,别人还都忙得昏天黑日,我父母就早早地替我办好了出国手续,只等我领到毕业证就GO TO美利坚了。

  我们班上有个人称大P的男生特能说,一般播音时间是早自习“体育快递”,课间插播“时政要闻”,午间休息“评书连播”,晚自习CLASSICAL MUSIC,可每次考试他总有本事晃晃悠悠蹭到前几名。班主任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在最后一排,和我这个“逍遥人”一起“任逍遥”。

  那时候大P又黑又瘦面目狰狞,读英文像《狮子王》里的土狼,背古诗像刚中了举的范进。真的,后来我们逛动物园猴子见了他都吱吱乱跑,他倒来劲了,拍我的头冲猴儿们介绍:“This is my pet!”我也没含糊,告诉他:“别喊了,看你的二大妈们都被你吓跑了。”这是后话了。

  刚和我一桌的时候,有天晚自习他大唱《我的太阳》,我在一旁偷着喝可乐,唱到高音时他突然转头问了一句“嗓子怎么样”,我嘴里含着的水差点全喷了,气得我重捶了他好几下。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说我打人的姿势不对所以不够狠。我叫他教我,他倒挺认真,还叫我拿他开练。第二天上学见着我他头一句就是:“十三妹,昨儿你打我那几拳都紫啦。”边说还边招袖子叫我看。后来我想,这段感情大概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吧。

  以后大P一直叫我十三妹。我跟大P的交情在相互抵毁和自我吹捧的主题下愈加巩固。他生活在一个聒噪的世界里,总要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自己什么似的。我习惯了他这样,习惯了看他自己给自己出洋相,习惯了和他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常常是上课我替他对答案,他趴着睡觉;吃饭我吃瘦肉他吃肥,肉因为他需要“营养”;他打架不管输赢我统统拍手称快;自习我背单词他用函数计算我的失忆率为88.7%;放学走在楼道里我们还要大呼小叫地互相嘲笑一番。

  我们像哥们儿似的横行高三年级,要多默契有多默契。

  我听过一种说法,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圈的两个人是一对,那时我特别相信这句话。我越来越感到我和大P的本质是一模一样的——简单直接,毫无避讳。我自信比谁都了解他,因为他根本就是我自己嘛。有回我对大P说:“我好像在高三待了一辈子。”

  我没理会大P大叫我“天山童姥”,我心里有个念头,这念头关乎天长地久。高三毕了业,大P还是我哥们儿。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其实从来没有牵涉过感情问题,因为我当时觉得好多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我认定了如果我喜欢他,那么他肯定也喜欢我,这还用说吗?我心里清楚我走了早晚会回来,因为我找到了我那半个圆圈,我以为这就是缘分,任谁也分不开哪怕千转百转。

  临走时大P说:“别得意,搞不好折腾了几年还是我们俩。”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永远都忘不了。

  那年高考,大P进了北大。而我刚到洛杉矶,隔壁的中餐馆就发生爆炸,我家半面墙都没了。我搬家,办了一年休学,给大P发了一封E-mail,只有三个字“我搬了”,没告诉他我新家的电话。

  新家的邻居有一对聋哑夫妇,家里的菜园是整个街区最好的。他们常送些新鲜蔬菜,我妈烧好了就叫他们过来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恩爱的一对,有时候他们打手语,我看着看着就会想起那一个圆圈来,想起大P,心里一阵痛。我买了本书,花了一个秋天自己学会了手语。就这样我慢慢进入了这个无声的世界。他们听不见,只能用密切的注视来感应对方,那么平和从容,这是不得安生的大P永远不能理解的世界。

  我闲来无事,除了陪陪邻居练手语外,就是三天两头地往篮球馆跑,替大P收集NBA球员签名或者邮去本最新的卡通画报,感动得他在E-mail上连写了十几个小时,还主动坦白正在追女生。我呆坐在电脑前一个下午,反反复复跟自己说一句话,“别哭,别哭,这又没什么不好”,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爸妈早就习惯了我这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什么也没问。

  再往后讲就是春天了。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手语有专业水准了,大P在我这个“爱情导师”的悉心指导下,已初战告捷。我想,只要他快乐,我就也该快乐,能做他的哥们儿,也不错。

  纽约交响乐团要来演出,我背着父母替别人剪草坪忙了一个月才攒够门票钱。我偷偷把小型录音机带了进去,给大P灌了张LIVE版CLASSICAL MUSIC。大P回E-mail却抱怨我只顾听音乐会,第一盘早录完了都不知道,漏了一大段。我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又流了出来。

  六月份我回北京,大P参加的辩论赛刚好决赛。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回来,悄悄溜进了会场。这一年来大P变得人五人六儿了,他总结陈辞时所有人都又笑又鼓掌的,我知道他发挥得很好,我早就知道。辩论结束,大P他们赢了。下场时我看见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女孩笑着朝大P迎了过去。但那一刻我知道,大P需要的是有人临头给他一盆冷水,这样才不至于得意而忘了形,我知道,但这已不重要。

  回美国后我的信箱里有两封是大P的。第一封说他在辩论决赛场上看见一个人跟我简直一模一样,他叫十三妹那人没理他,可见不是了,不过能像成这样,真是奇了。第二封说他现在的女朋友虽好,但总感觉两人之间隔着什么,问我怎么我们俩就可以直来直去呢?

  我在电脑上打了一封回信,告诉他其实我才是他的那半个圆圈,只是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凑成一个圆。

  这封信我存着没发。

  我没有告诉大P我家的电话。

  我总能很容易地得到球星签名。

  我背着父母赚钱看演出,连磁带录完了都不知道。

  我不想让大P知道我回了北京。

  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放弃了我的半个圆圈。因为,中餐馆爆炸后,我只有靠助听器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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