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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

时间:2023-12-20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陈力娇  阅读:

  天黑下来的时候,吉到小溪旁取水。小溪是人造溪,弯曲在两楼之间,四周是葳蕤的草木。

  吉到这里来,都是拎着两只小红塑料桶,不大,比一般的桶小两倍,谁看都会觉得是玩具桶。但是没人看吉,吉都是晚上九点钟以后,散步的人都回去了,小区里静谧下来,她才拎着这两只“小红伙伴”,穿一袭白色长裙,出现在小溪旁。吉蹲在溪边,蹲很久,看水里的星星,然后取两桶水,拎到自家的楼前,在一片公共草坪深处,在她家居住的这个单元的窗子底下,做起她的事情。

  吉在草坪里种花。小区有规定,不许开垦园田,不许私自种植,吉就只有偷偷地养着这些花。这些花在一片樱桃树的遮蔽下,像婴儿裹在小被子里一样,不易被人发现。雨季的时候葱茏茂盛,干旱的时候,吉也没让它们枯萎。

  这些花就都像懂事一样和吉很亲,吉一来它们就放香,就摆动着脑袋和吉亲昵。它们都有名字,却又都不叫它们的本名,比如步登高,吉不叫它步登高,吉管它叫马北京,比如土豆花,吉也不叫它土豆花,吉管它叫纪栋梁。纪栋梁就是吉的父亲,它在众多的花朵中,开花最大,最肥厚,也最色彩艳丽,吉有时会偷偷地在心里叫一声,爸爸,你真棒!

  吉的爸爸在外做官,常年不回家,吉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家。但是吉不怪爸爸,相反她认为爸爸找到了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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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北京是吉的男朋友。但吉也从没想过和他结婚。吉的心中,结婚就是家,家就是爸和妈。吉的爸和妈关系不好,妈的官做得比爸还大,只是犯了错误,被革职后,就再也做不过爸了,但是妈恨爸,爸在她眼里的毛病,就像刷牙时的牙膏沫,每每都挂在嘴边。

  吉种了这么多花,却有一种是最不能公开的,就是罂粟花。她种的罂粟花各色都有,花开后,小脑袋圆圆地举起,过几日越来越大,把茎都压弯了。吉很喜欢它们,不愿和母亲共度夜晚时,她会一个人出来,来到它们身边,一个个地品赏它们的姿容,和它们对话。

  有一朵罂粟花很不伦不类,它开着黑花,黑色的花碰不得,好像一碰就会把手指和衣服染黑。吉不知它是变异,还是它本来就这样。黑色的罂粟花吉管它叫陆曼,陆曼就是吉的妈妈,每日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的妈妈。每逢见到这个黑陆曼,吉都狠狠地瞪它两眼,而它却不顾这些,长势十分茁壮。

  如果只是长势好吉也不是容不下它,关键是它长到了那几株土豆花跟前,长到了纪栋梁跟前,当时播种时,吉没有把它们种在一起,生长后,不知怎么就挨得如此密切,这样的排列成了吉的心病。

  马北京做了几个好菜,请吉去他家吃晚饭。

  席间吉问马北京,知不知道花在盛开的时候能移植吗?马北京觉得这想法很怪异,就问,非移植不可吗?吉说,非移植不可,如果不移植其他的花就会受牵连。吉常常有这种不辨真假的想法,似梦非梦,马北京已经深深掌握了她的习性,尽量依她,仿佛他就是为吉这些不着边的想法而活着。就对吉说,能的,但要连着它的土层,多带些土,不露根,就不会影响它的存活。吉于是把自己厌恶黑罂粟对马北京说了,吉说,我觉得它是我妈,我不能让它再统领花群。马北京说,那你把它拔掉不就完了?吉说,不可,她怎么也是我妈呀。马北京看到,吉的眼里出现了漫天的大雾。

  这天晚上马北京陪着吉,拿着马北京家做饭用的锅铲,来到吉的花圃。路上吉说,这个花圃,是我的乐园,它收纳我不少次心灵的放逐,你懂吗?马北京说,我懂,我因为懂,才一定帮你做好这次的移植。

  灯不是很亮,盏盏在树丛里昏睡,却也刚好能看见那枝怒放的黑罂粟,马北京初看到它时,心里颤了一下,他理解了吉,理解了吉的全部。在接下来的地形分析中,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吉。马北京说,移植没有问题,保证它成活也没问题,就是它离你的这枝红色花太近了,如它活,这红色花就得死,如想让这棵红色的活,黑罂粟不保证能活。

  红色花叫美人蕉,它正开放着,三只喇叭形的花朵,鼓足了劲向着天空,吉也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吉,叫自己。现在看如果保证黑罂粟不被损害,美人蕉必定付出代价。吉思忖着,心里很悲伤,但也仅仅是一瞬,她就对马北京说,没问题,移植吧,移植了我爸爸就有好日子过了。

  吉的话,让马北京觉得有一种东西在吉的心里埋藏太久了,它们锈迹斑斑,很难辨认,但是他有足够的信心,把吉领到阳光处。他想,吉这样优秀的女孩,不该有那么多心理附加,岁月的风尘,应该像柳絮一样,在她心里悄然飞掉。

  移植很顺利,土层很松软。一点没损坏黑罂粟的根须,当看到黑罂粟离开了土豆花,在另一个地点迎风摇曳,吉的脸上,幸福得露珠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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