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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落在南北极

时间:2024-03-03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许棠七  阅读:

  (一)

  那几乎是沈南音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这段时间,她杜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来往,不敢看手机,不敢上微博,甚至不敢出校门。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状态出现崩溃,她才会尝试来到F大最神秘的社团——树洞社团。

  她缓缓推开社团室的门,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棵假树,这是树洞社团的标志。

  “你好,这里是树洞社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树后传来一个清朗如玉的声音,她看不见他的脸,却感到了一丝放松。

  全校除了社团联合会负责人,没人知道社长是谁。不透露身份的目的是让人感到安全,能够毫无顾忌地吐槽,真够神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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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南音坐了下来:“我很难过。”

  “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吐露心声,黑暗能很好地保护你。”

  沈南音嗯了一声,整个身体陷入沙发吸取黑暗赠予的安全感:“我是网红,因为美貌而爆红,最近被网络舆论黑得不成人样。”

  沈南音大红时期被网民们称作“复古女神”,她生得白,黑发红唇,站在那里就像清晨初露的白兰,神似明艳绝伦的王祖贤。

  在当下看脸的时代,她凭着一张好看的脸迅速成为网红,在获得无数赞美之后接踵而来的却是一段段“黑料”。

  “知情人士开始爆出我的丑照,他们指责我整容、P图。”

  “那些丑照是真的,可我没有整容。我高中时候体重有一百七十斤,没人会关心一个胖子的美丑,他们只会嘲笑我身上的肥肉。可当我真正瘦下来展现自己时,为什么还是受到这个世界恶意的评测呢?”

  她无可奈何地一笑:“他们信誓旦旦地编造我的过去,辱骂我的家人。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开始深信这些谎言,无论我走在哪里,教室、食堂、操场,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他们从最初的艳羡到如今的鄙夷,我也开始自我怀疑了。”她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才会来这里诉说。

  “我可以握你的手吗?”假树背后的人说。

  沈南音没有拒绝,他伸出一只手,她轻轻地搭了上去,很大很温暖的掌心。

  那人摊开她的掌心:“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的骨相很好,我相信你没有整容。”

  一句话逗乐了沈南音,她道:“你怎么跟个算命的似的?”

  “我还算出了你最近红鸾星动,会有人带你走出这段黑暗时期。”

  (二)

  树洞最终给她的建议是去走走,看看万千山水。离开前,树洞送给她三个小锦囊,并神秘地说:“需要的时候再打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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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鬼?锦囊妙计?

  沈南音哭笑不得地拿着锦囊开始计划暑假的旅行。

  飞机掠过七月的蓝天,降临在稻城亚丁机场。亚丁,藏语意为“向阳之地”。

  沈南音一落地,望着蔚蓝的天空,心里顿时舒然。出了机场,天气很热,她今天没有化妆,大大的墨镜遮挡了她憔悴的脸,她随意地扎起长发,趿拉着凉拖鞋往冷饮店走去。

  店内冷气很足,她取下墨镜疲惫地靠在窗边喝柠檬茶。倏然,突兀的拍照声刺激了她的神经,她猛然回头,看见几个女孩子举着手机朝她指指点点:“好漂亮的小姐姐!”

  “有点像王祖贤欸!”

  女孩们渐渐朝她凑近,她没有化妆,被各种角度拍的话,极易拍出丑照,她害怕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沈南音慌乱地戴好墨镜,拖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跑。她猛地撞上一个结实的怀抱,对方很高,蹙眉望着她身后拍照的人:“怎么了?”

  沈南音没空搭理他:“借过,借过。”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整个门被他堵得结结实实。

  她愤怒地抬头,就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笑:“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让人拍?”

  “神经病啊你!”她骂道。

  咔嚓,咔嚓。身后传来拍照声,沈南音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狼狈地抱头鼠窜。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扳过她的身体,他反绕到她的身后,展开宽大的白格子衬衫,将她整张脸遮挡住:“借你躲躲。”

  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沈南音藏在这个高大的男生怀里逃跑了。

  走出机场,沈南音才正眼看这个男生,他真的很高,一米七的沈南音只到他的胸前,简单的白格子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说不出地俊朗,他眼里透着好奇:“复古女神沈南音?”

  沈南音不耐烦地扶正墨镜:“我不是。”

  她近日吃安眠药,造成脸部浮肿,整张脸大了一圈,与网络上的美照差别甚大,她不愿意承认,她害怕遭受到异样的眼光。

  “啊,那你比她好看多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三)

  一路上开阔的视野,远方延伸出壮丽的雪山,辽阔的草甸,碧蓝通透的海,全世界都被抛弃在身后。

  这些天,沈南音举着相机走走停停,沿途请游客替她拍了些照片。她披着大红色的披肩站在蓝天雪山下的冲古寺前,如瀑的黑发肆意飞舞,红唇烈焰,天地周遭仿若失色。

  她很喜欢这张照片,鼓足了勇气发给了周临。

  周临是她的男朋友,那段时间,她在网上被攻击得体无完肤,有人将目光投向周临。周临是她的学长,生活过得光鲜亮丽,人们因此诟病她,说她贪图他的钱财。

  来稻城前,她跟周临吵了一架,她向他倾诉内心的烦忧,期望他能陪她来稻城。可他只是冷冷地拂开她的手:“我最近很忙,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再出门吗?”

  她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对……不起。”

  她不是没有收拾,近期疯狂地服安眠药导致脸部浮肿,复古妆容反倒显得可怖起来。

  离开餐厅的时候,她突然主动提出埋单,周临诧异地问:“这种事是我做的。”

  这样肯定的口吻,激发了沈南音强烈的自尊心,网上有人攻击她贪图周临的钱财,并将她形容成毫无价值的附属品。

  “周临,我不想让别人认为你我之间是一场居心叵测的交易。”她认真道。

  “是吗?”周临眼里闪过一丝质疑,正因为这种目光,让她与他之间处于冷暴力阶段,直到她将这张照片发出去。

  过了很久,周临才回信息:“我们分手吧。”

  她的手指僵在微信界面:“为什么?”

  “微博上都爆出了你跟一个男生的亲密照片,你说为什么?”

  她屏气打开微博,赫然入眼的是她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拥抱在一起的照片,就是那天帮助她的男生。

  她慌乱地拨打周临的电话:“你听我解释……”

  她的话未说完,手机那头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我们到此为止。”

  这一瞬间,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哀,蹲下身体大口地喘息,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点滴成花。

  她身后是接近天空之门的冲古寺,诵经声与法鼓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响,掩盖住她悲恸的哭声。

  而这一切都落入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当她用碎石割破手上的粉晶石手链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眼前:“粉晶石有招桃花的作用,你干吗不要了?”

  “去他的狗屁爱情!”她哭喊道,表情却在瞬间凝滞,“怎么又是你啊?”

  没错,就是她上次在冷饮店撞上的大高个。

  (四)

  她失恋这天,宋北安陪了她一天。

  宋北安就是她不断巧遇的大高个,她哭得最伤心的时候,他索性蹲在她的身边,指着前方的洛绒牛场说:“看到那了没有?”

  沈南音茫然地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

  “我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就是在这里跟女主角求的婚,两人最终的结局是阴阳相隔。你今天在这儿失恋,生离比死别好多了,干吗哭得这么惨?”

  听着宋北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沈南音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宋北安扬眉一笑:“都说旅行是疗伤的好方法,既然都来这儿了,不如好好体验一把?”

  他眼底似有万丈光芒,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同他一起转山的提议。

  宋北安选择的是大转山路程,从卡斯村出发,穿越地狱谷,逆转三座雪山的路程。

  转山需要的装备及食物都由宋北安准备。沈南音没有经验,对这次旅途跃跃欲试,计划着一路上要拍好看的照片留作纪念。当宋北安翻她的背包检查时,他看着眼前各式各样的裙子以及各类化妆品陷入了沉思:“你以为转山是去拍写真吗?”

  “对啊,我还想着你多给我拍几张照呢。”沈南音举起了单反相机。

  宋北安干脆将背包里的东西拿出大半:“早晚昼夜温差大,你只用穿冲锋衣就好。至于化妆,你想都别想。”

  “什么?不能化妆?”她惊怒,那沿途的美景又有什么意义?对于她而言,不化妆拍照简直会死。

  宋北安不顾她的反对,将手电、防晒霜等必备的物品塞进她的背包里:“就这些,不准再多了。”

  他斜睨着龇牙咧嘴的沈南音,忍不住伸手替她掀去粘在嘴角的发丝:“你素颜也很好看啊。”

  他的指尖清凉,沈南音愣了愣,脸忽然一热:“真的很讨厌欸。”

  出发的前夜,两人在旅馆旁的路边摊吃烧烤,沈南音看着宋北安,认真地问:“我总觉得咱俩在哪见过。”

  两人虽说萍水相逢,但更多是源于她对他的熟悉感。

  宋北安咬着烤串:“女神当然不认识我啦,虽然我跟你是同校。”

  她瞪大了眼:“你跟踪我?”

  凭着“复古女神”这个称号,沈南音在F大着实火了一把,追求者可以绕田径场一圈,可她总觉得同龄男生太幼稚,压根没理过,一心挂在周临的身上,而得知宋北安是同校生,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他可能也是她的追求者。

  “我有这么猥琐吗?”宋北安正经道,“学校那树洞社团让我来的。”

  “为什么?”

  “旅行啊。”

  难怪这么巧,也许是树洞社团的牵引?沈南音这才想起树洞给她的三个锦囊,她从包里翻出锦囊:“树洞给了我这个。”

  她当即打开其中一个:“我将愁心予星夜。”

  她百般费解:“什么意思?让我看星星?”

  宋北安环抱双臂:“雪山脚下是看星空的绝佳处,我带你去看。”

  (五)

  第二天出发,他们去卡斯村。

  他们的运气不错,才徒步几里路就搭上了一辆越野车。车上是一对自驾游去香格里拉的情侣。年轻的女孩子表现得很热情,掏出了很多零食送给沈南音:“网上都说,旅行能检验出是否能成为终身伴侣,所以,咱俩才来自驾游,你们也是吧?”

  她误以为沈南音与宋北安也是情侣。

  沈南音嚼着饼干,撑着腮帮子忙着解释。宋北安随手又给她塞了块:“对啊,旅行能够看出伴侣的品质。”

  他不明说,也不解释。

  “喀喀……”饼干屑飞舞,沈南音呛了一下。

  “喝水。”宋北安贴心地递上矿泉水,眼神带着一种宠溺的意味。

  到达卡斯村后,他们告别了那对情侣,先行去卡斯村村长桑多家休整。

  很多游客都会在桑多大叔家住宿,他们赶上了晚餐,长桌摆成圆形,一群驴友围着一堆篝火,桌上是青稞磨成的糌粑、牦牛奶酪和喷香可口的酥油茶。

  沈南音一边听他们谈论旅行趣事,一边学着捏糌粑,将酥油茶倒在碗里,用勺子装点糌粑,用手和面,搭配腊肉和牛奶吃,最后再喝酥油茶。

  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她兴致勃勃地捏了一大堆,吃了几口又觉得太腻。

  桑多大叔笑着说:“不准浪费。”

  她干脆一股脑地往宋北安的嘴里送,宋北安只好苦着脸往肚子里咽。

  人群中,一个大哥看不下去了:“一大把年纪了,在这还被喂狗粮,来、来、来,给我也吃一点。”

  众人大笑,跟着吃了起来。

  光影闪烁间,沈南音像是做了一场江湖梦。

  那晚,沈南音喝了许多青稞酒,夜深,众人散尽,她独自走到房外看星空。

  璀璨的星河镶嵌在夜幕上,像是古人的诗句:星河湛湛星犹皎皎。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周临,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拒收”,他拉黑了她。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这些天,她将身体弄得疲惫,是不想记起他,网上都说她贪慕他的钱财,甚至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只有她明白,她在全心全意地爱。

  “又在顾影自怜了?”宋北安突然冒了出来。

  “哪有。”她按灭了手机,抬头望星空。

  宋北安察觉出她的异样,与她并肩而坐,霸道地将她的头按倒在自己的肩膀上:“没关系啊,想哭就哭,想说就说。”

  沈南音扑哧一笑,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其实我可差劲了,爱情和人生都一塌糊涂。”

  “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我不敢反抗,不敢解释。我是个缩头乌龟,我甚至不敢问他究竟对我算不算爱,我知道他爱的是我的样貌和网上那点可笑的名声,一旦这些价值没了,就变成了厌恶。”

  她渐渐低声啜泣:“我真想解释,那些丑照都是我从前的样子,可正是那些样子击中了我所有的自卑。”

  “你知道吗?高中时候的我是个大胖子,班上的男同学总爱拿我跟另外一个男胖子说笑,说我俩组成一起,就成了‘合肥’,他们甚至将我们两个胖子的照片P在一起贴在黑板上肆意地耻笑,说,这是我们的班花、班草。”

  面对全班同学的笑声,沈南音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冲上讲台将照片撕下来,她又高又胖,将那恶作剧的男生逼到墙角,将照片撕碎甩在他的脸上。

  而照片上的那个胖子男同学,则坐在角落里艳羡地看着她,带着卑微的崇拜。

  那时候的沈南音忽然意识到,不能像他这样怯弱下去,她需要勇气改变自己,改变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

  很久之后的她涅槃重生,可那依旧是一段不可回忆的阴影。

  “你其实挺勇敢的。”宋北安用手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她勇于反抗,勇于改变自己,成为一个瞩目的存在。

  (六)

  卡斯地狱谷,传说是人类的肉身由凡间进入天堂的必经之路。

  他们一路穿越云雾弥漫的原始森林,看到许多凶险奇幻的“地狱景观”,不断地上下山坡,沈南音最终累倒在扎营点。

  牛棚扎营点的环境差,蚊虫胡乱飞舞,沈南音累成狗:“我真的走不动了。”

  她瘫软在石头上,一张脸脏兮兮的,长发胡乱地贴在脸上,像是从泥巴堆里冒出来的小狗似的。

  宋北安玩心大起,他举起单反相机给她录影:“来,让大家看看沈南音的另一面。”

  “我们刚负重穿越卡斯地狱谷,别看她娇娇弱弱的,一路上都没让我背东西,其实就是个女汉子。”

  镜头由远至近,将沈南音的狼狈一览无余。

  “啊!”她尖叫着扑向他,“不准拍,不准拍。”

  宋北安巧妙地躲过她的袭击:“来啊,追我啊。”他转瞬就往山坡上跑,一边跑,一边对着她拍摄。

  “宋北安!”沈南音咆哮着往山坡上冲,哪有半点身为“女神”的自觉。

  暮色四合,他们总算抵达了扎营地,扎营地撑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沈南音再也没有抢夺单反相机的心思,半死不活地躺在睡袋上。

  她看着宋北安动作熟练地搭帐篷,问:“你经常徒步旅行吗?”

  宋北安半跪在地上,搭建帐篷的动作一气呵成:“有假期就出来走走。”

  “不想将自己局限在一方天地中,见多识广了,以前觉得迈不过去的坎,就都不是事了。”

  空地上,有人点燃了篝火,火光映在他英俊的眼里,璀璨夺目。

  这一瞬间,仿若福至心灵,沈南音精疲力竭地望着青黑的天空,发觉所经历的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晚餐过后,就地扎营的马帮藏民围着篝火唱起了歌谣,吸引了不少的驴友,宋北安也扯着沈南音过去凑热闹。

  有人唱歌,有人跳舞,众人围着篝火,捧着酥油茶,爽朗肆意,一派潇洒。

  沈南音兴起,便唱起了歌。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就飘散如云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众人拍手合唱,响彻山谷,她蹦蹦跳跳得如火舞精灵,从未如此痛快淋漓。

  入夜,山谷寂静,沈南音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后打开帐灯,拿出第二个锦囊:爱他憔悴好,明月也相关。

  她脑海里闪过周临的脸,却少了最初的眷念。

  突然,帐篷外传来声响,她好奇地探出头,就看到了对天空摄影的宋北安。

  “干吗呢?”

  “拍月亮啊。”宋北安回头。

  “真有月亮啊。”她惊喜地爬出帐篷。

  山谷清风,薄雾蔽星,月亮格外圆,沈南音跟着拿出手机:“见过了这么多风景,忽然觉得我所遭遇的事也不算事了。”

  这两天来,虽说她的身体经受了折磨,但灵魂像遭受了洗礼。

  宋北安冷不丁地将镜头转向她的脸,见她一脸淡然的样子,笑:“对啊,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沈南音轻轻一笑:“以前太看重别人的想法,或许是一直以来的自卑吧,所以不甘心再次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当她从一个胖子蜕变成“女神”后,人生开始获得许多关注与肯定,她享受这种虚荣感,才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完美的表面状态,哪怕需要不断掩藏真实的自己。

  “哪怕很多人说你修图,乃至指责你整容,你都没有勇气反抗。”宋北安面露怜惜,“我觉得,你太注重表面的光鲜亮丽了,你所展露的无非是自己姣好的样貌,人们最终会厌烦花瓶,你需要展现更多的内在优点。”

  一语惊醒梦中人。

  美貌无法永恒,但灵魂可以。

  (七)

  沈南音决定拍摄一段旅途短片,这次视频与她以往拍摄的视频大有不同,她干脆请教起了宋北安。

  他是扛着单反相机走过天南地北的人,对于拍摄风景不在话下,不过拍人像的话……

  沈南音看着视频内自己乱如鸡窝的头发,最终妥协:“别拍我了!好几天没洗澡洗头了!”

  她恨不得当下就跳入眼前的牛奶海里畅游,洗尽一身风尘。

  宋北安不听她的,他拍着清莹碧透的牛奶海,又悄悄地将镜头转向了玩水的她。她蹲在水边戏水,还时不时朝他嚷嚷:“好想尝尝,看它有没有牛奶味?”

  她完全跟个小孩似的。

  宋北安好笑地对着视频解说:“这就是牛奶海,传说是能治聋哑怪病的圣湖。不知道能不能治这个智障儿童的病?”

  沈南音闻声回头,后知后觉地捂住脸:“你死定了!”

  两人一路嬉笑吵闹,旅途都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越过牛奶海,爬上海拔四千六百米的五色海,到达央迈勇和仙乃日雪山之间的垭口回望来路,三座神山近在咫尺,山间云海翻涌,寸草不生的碎石遍布,荒凉壮阔。

  两人站在垭口眺望,一时感慨万千。

  宋北安将手指向远方:“看到没有?”

  沈南音顺着他手指向的雪山的方向眺望:“什么?”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揽了过去,他低眉含笑道:“那都是朕替你打下的江山。”

  沈南音失笑,却没有脱离他的臂弯,而是掏出手机:“我们自拍一张吧?”

  宋北安举起手机,在身后的蓝天雪山的映衬下,两人笑若春风。

  他们到达五色海的时候,在光的折射下,五色海展现出不同的颜色。宋北安变得啰唆起来,他指着五色海说:“五色海能反演历史,预测未来,你说,咱们的未来是什么?”

  沈南音感到有些胸闷:“你又想套路我?”

  “来时,树洞社团告诉我,此行红鸾星动,你是不是也一样啊?”他一本正经地坏笑,目光却温柔似水。

  沈南音想起了树洞社团告知她的,怎么有种掉进蓄谋已久的陷阱里的感觉?

  她的话未出口,眼前的宋北安仿佛出现了重影,她毫无征兆地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沈南音出现了高原反应,宋北安背着她去了电瓶车点,才搭车下山。

  她在车上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宋北安疲倦的脸,将满脑子的疑惑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跟踪我来的?”

  树洞社团的预测,会有这么准吗?

  宋北安一愣,将水送到她的嘴边:“等回去,我就告诉你。”

  (八)

  沈南音没有想到周临会来稻城。

  他们回到日瓦的时候,临近傍晚,天气忽然变凉,下起了小雨,宋北安牵着沈南音往旅舍走,在旅舍前遇见了周临。

  雨水淅淅沥沥,他站在门前,昏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暗淡的光影。

  沈南音一愣,转身要走。

  周临唤她:“南音,我来找你了。”

  她握住宋北安的手蓦地松开,雨下得更大了,宋北安忽然觉得身心凉透了。

  沈南音带着浑身湿透的周临回房间,周临将身体拦在门口,对宋北安致谢:“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的女朋友。”

  他字里行间都宣示着主权,宋北安愣怔,目光望向里间的沈南音。

  她木讷地坐在床上,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看起来有些落魄。还未等宋北安出声,房门就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们先是一番争吵,然后是她声嘶力竭的痛哭声,渐渐隐没,像是陷入棉花里的啜泣。

  宋北安傻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离开。

  房内,周临将哭泣的沈南音揽入怀里,低声道歉:“对不起,那段时间我也很糟糕,才这样对你。”

  她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满心的委屈流淌:“你为什么不陪我呢?我可难过了。”

  这段时间,所有的自我伪装与欺瞒统统倾倒出来,她依旧想念他。

  第二天,沈南音要跟着周临离开稻城。

  一大早,她来跟宋北安告别,她换上了一身荷叶长裙,黑发红唇,笑靥如花:“这些天上传了旅行视频,很多网友对我的印象大有改观了,是你让我明白了展现真实自我的重要性。”

  网上开始流传关于她的一段视频,她在牛奶海前像个孩子似的玩耍,素颜纯真的模样一改从前的风格,很多网友直呼:感觉又恋爱了。

  从前的整容黑点不攻自破,人们反倒更喜欢率真自然的她。

  “周临告诉我,传媒系一位学长在拍摄网剧,想找我试镜,我也想挑战自己。宋北安,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她满脸真诚。

  宋北安点点头,努力展开一个笑容:“以后红了,可别忘记我。”

  这话像是调侃,又像是祝愿。走过这段黑暗的时光,她将有一片坦途。除了祝愿,他别无他法。

  旅舍大堂传来谢春花的《借我》:借我喑哑无言,不管不顾,不问不说,也不念。

  他望着她挽着周临离去的背影,内心没由来地苦涩不已。

  (九)

  到达机场后,沈南音再次去了那家冷饮店。

  周临始终在跟她讲如何通过人气网剧进军娱乐圈的计划:“这部网剧由人气小说改编,IP粉很多,只要剧火了,你也会大红。”

  望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沈南音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周临,你看重的是我的价值,对吗?”

  在她大红的时候捧她,在她跌入低谷的时候弃她,他始终看重的是她这点可笑的名气,可她还对这份感情抱有幻想。

  “南音,你应该明白,这样的机会对你多重要。”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空气骤然安静,她望着眼前曾令她心动的男孩子,感到可笑,感情在他眼里不过可有可无。

  她望向窗外,忽然想起了宋北安的脸,那时候,他对她说:“你素颜也挺好看的。”

  只有他,喜欢本身的她。

  “抱歉。”她猛地站起来,“周临,我们还是不要复合了。”

  返回日瓦的车上,沈南音在微博上看到了一段视频,一个关于她的剪辑视频。

  从高中到大学时期,有她肥胖时候的近照,有她减肥时期运动的照片,以及转山时候的视频,无一不展现了最真实的她。

  那段视频很火,好几条热评说:“这下相信沈南音没有整容了。”

  当中最火的一条评论是:“视频里那个帅气的汉子是我高中同学啊!还有沈南音,两人当初都是班上的大胖子,现在都瘦了,是在一起了吗?”

  ——转山视频中出现过宋北安的身影。

  底下网友纷纷评论:“太励志了吧!一起变美变帅,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

  甚至,有好多人揣测做视频的人就是宋北安,还不断地@沈南音的微博:“牛奶海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好深情啊!”

  沈南音坐在车上傻笑,难怪舆论会不攻自破,难怪她总觉得宋北安眼熟,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怯弱的胖子。

  (终)

  她在一片五彩经幡前找到了宋北安。

  “北安!”她大喊一声,兴奋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宋北安反射性地揽住她,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她从包里掏出三个锦囊,最后一个锦囊里写着:你且迷这风浪,永远二十赶朝暮。

  她凑近他的鼻尖,与他对视:“说,树洞社团的社长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尾随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北安脸一热:“是,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高中时期被同学开玩笑,他怯弱地看着她奋勇反抗的模样,就喜欢上她了,多年来始终默默注视她,看着她减肥,看着她变美,看着她成为网红。

  他也不甘落后,始终追随着她,机缘巧合下,当她来到树洞社团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我将愁心予星夜;

  爱他憔悴好,明月也相关;

  你且迷这风浪,永远二十赶朝暮。

  “这三句词的首字连起来,是‘我爱你’。”风吹动五彩经幡,他向天地神灵宣告,“沈南音,我爱你。”

  人常说,这世间,爱人只陪半途。可我但愿来这人世间一遭,朝朝暮暮有你就好。

日光 南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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