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市防疫指挥部,要求税务局自一月二十日起,单位所有职工,居家办公,居家隔离,具体上班时间,视疫情防控形势,等候通知。
县局叶局长回到自己的家。
“本市疑似病例又增加一百三十二人?……打工的回家过年了。”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叶局长站在走廊里望着天,皱紧眉头,他感到问题越来越严重。前晚还搓了一顿。
突然,脑海中莫名其妙闪现了病房的画面……
“没感染病毒吧?”
想到这里,他猛然感到恶心。他张大嘴巴,想吐却吐不出来。他越想越害怕。
“不能在外面吃饭了。”他咬咬牙,下决心地说,“危险逼近了。”
“唉,真风光啊!”他有些感叹地说。
叶局长原来是市局的科长,一年前,被调到县局担任局长。在这么一个不穷不富的地方,几乎是天天有应酬,或公务,或私人,应接不暇,难得有吃自家饭的机会。奇怪,开始他还有点不适应,慢慢的他竟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甚至有瘾——灯火辉煌,高朋满座,高谈阔论,甜言蜜语,阿谀奉承——身上每个毛孔都舒服。
当然,一年时间,他脸肥了,肚子大了。
“没想到市局科室还不如县局。”他几次醉酒后,满口酒气,对老婆说。
“好什么?你好了,可我苦了,晚上睡冷床”老婆粗声粗气地说。
“工作忙,路途远嘛,哪能天天回来呢?”
“借口……有公交,又有配车,不就半个小时嘛?”
“我发誓,今后常吃你的家饭。”
话说了多次,可老婆还是难看到老叶身影。
小区内的草坪开始泛绿,有几只喜鹊在蹦来蹦去,叽叽喳喳。
过十一点。吃午饭了。
老婆端了猪骨汤、红烧鸡、青椒肉丝、莴笋四个菜,还拿来一瓶八年口子窖和两盒酸奶,顿时,餐厅里菜香掺和着酒香,飘荡开来。
许是刚才思想上的大彻大悟收敛了他,他吃得有滋有味。
“哎,在家里吃饭挺好的,今后要常吃家饭。”他好像有所发现,用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瞧着老婆说。
“清静、安全、省事。”老婆想了想回答。
“省事?”他不解地问。
“在家里吃饭,不用挖空心思,假来假去。”老婆半斥责道。
“又来了?……我回家,那你可辛苦了。我要喝酒。”他推诿地说。
“只要你回家就行了,免得我一个人守门。”老婆有些伤感地说。
他们膝下有一个女儿,去年嫁给了一个官二代。平时只有老婆一人在家。
他有些感动,伸出手抚摸老婆的手。这一摸,他和老婆都感到好久未曾体验过的爱意。
晚餐,他又喝了半斤,一瓶酒没了。
他喝得心满意足。他把空酒瓶扔进垃圾桶,包装精美的酒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模样。
“不包装的酒,真像个穷媳妇。”老婆望着垃圾桶里的空酒瓶,发起感慨。
“这酒正宗,空瓶还这么香。”他又有些口中生津。
晚上,他和老婆早早洗澡上床。四十六岁的老婆,由于平时注意保养,皮肤竟然没有明显松弛,脸上只有几道不易察觉的细纹。
他紧紧搂住老婆,吻嘴,吻脸,吻胸,吻身。奇怪,今晚,他和老婆都有一种久违的新鲜感受。
老婆撩着他的脸,她眼睛流光,脸色酡红。
“这多好!”老婆温柔的望着他。
“是好……”他叹了口气,像总结似。然后,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老婆洁白的脸。
02
就这样,老婆每天精心烧菜烧饭,伺候着叶局长,叶局长也静下心来,待在家里。一晃三十多天过去了,老婆脸色过得白里透红,叶局长眼袋也小了很多,脸皮也光滑泛白起来。
又一天中午,老婆拿上一瓶五粮液。
“真舍得?来人用。”叶局长制止老婆。
“没了,就剩下最后一箱酒了……要不我打电话叫小区超市送一件来?”老婆问。
“算了,款待自己一回。”叶局长犹豫片刻后,下决心说。他知道,这是家具厂老板送的。
叶局长酒喝得很慢很慢,与其在喝酒,不如在品尝琼浆。越品越香,越咂越觉得甘美醇厚
叶局长夫妻俩正吃着,俏佳人大酒店女老板小范打来电话,她请叶局长赴家宴。
刚放下手机,叶局长心里就乱了,心猿意马起来。女老板金黄的头发,白细的脖颈,妖冶的体态,媚惑的眼神,像一幅油画,定格而不能移开。
他怔在那里,老婆好像看出蹊跷,就说:
“疫情刚有好转,吃什么饭?纪委知道就麻烦了?你不说常吃家饭吗?”
“人家来接。”
“又是出行证,又是安康码,多麻烦?”
“还是去吧。这家是我们单位工作餐定点饭店,不好推迟……不会有问题的。”叶局长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
“我就知道你……”老婆瞪了他一眼,面露愠色,生气的走开了。
小范可是当地有名的交际花,与丈夫离异她,经营的饭店在当地众多饭店中,独占鳌头。
晚上,高朋满座,有几个单位领导来了。小范更是精心准备,请厨师烧了几道新菜。叶局长众星拱月般受到恭维和尊敬。
小范脱下大衣,穿上紧身羊绒衫,亲自上阵,频频敬酒。三个小时过去,一斤二两白酒,稳稳的下了叶局长的肚子。
“叶局长,今儿没喝好,下次小范再奉陪……这疫情搞得……唉,这么久见不得面,怪难受的……”小范满脸似花,半倚半搀叶局长的胳膊,高隆胸部故意让叶局长蹭来碰去。
走出酒店大门,叶局长就感到有一股寒气袭来,他想挣脱小范的手,痛快地打个喷嚏,却没能如愿。
“感谢,小范。”坐上车,叶局长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抓住小范白嫩的手,好一会儿,不肯放松。
03
“啊——嚏——”一路上,叶局长不停的打喷嚏。
叶局长趔趔趄趄,一进家,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他模模糊糊地醒了,他感到腹胀口麻,身体发冷。刚坐起,还没弄口水喝,就张大嘴巴,哇哇的吐出来。
昨晚的东西全倒出来了,被妻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卧室地板上汪起了一大滩。老婆被老叶惊起,她看到一片狼藉,十分恼火。
“上面不准聚餐,你不听……,你看你什么样子?”老婆穿着睡衣,上门大开,两只白奶明晃晃的。
“还叫人睡吗?冲死人了!”老婆拾起枕头,跑到次卧去了。
只剩下卫生间的老叶,对着马桶打恶,可只时不时艰难地吐出黏液来。马桶的应声,震得灯似乎都在晃动。
老叶弓着腰,伛偻在那里,灯光照在他身上,地上拖下一块影子,阴森森的。
第二天,吃早饭时,老叶才顽强地起床。他满脸蜡黄,头发凌乱的耷在额头,粗粗的黑眼圈,眼珠黯淡无光。
他身子发虚,胃隐隐发痛,走路有点飘,口干无味。
“拆包榨菜,多放点麻油。”
他吩咐老婆,可一碗稀饭,半天也喝不完,榨菜也只品尝一点。
“胃怎么了?”他叹了口气。
老叶怔怔地坐在板凳上发呆,如有所思,又全无所思。只感到头重脚轻,还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老叶,我可提醒你,要是纪委知道了,你就麻烦了。”
“你摸摸我头,是不是发热?”老叶不理她。
老婆来到老叶身边,伸出手,吓了一跳:
“好热,好烫……怎么办?发烧了。”
“别大声,拿体温计来。”老叶一下子果断起来。
老婆赶忙拿来体温计,一量,37.9℃.
“怎么搞?……”老婆张大嘴巴。
正在这时,老叶又咳嗽起来:“咳——咳——。”
“昨晚是哪些人?有没有从上海回来的人?”老婆盘问老叶。
老叶瞪大眼睛,心里开始发毛:“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好像符合那个症状?”
“别声张,先吃咳嗽药,退烧药……”老爷冒出冷汗,冷静地说,他开始憎恨小范。
“叫你不去,非不听?……要是纪委知道了,会双开的?……”
老婆开始心慌,白皙的额头、鼻子,也沁出细汗。她想骂他,可又不敢。
老婆端来一杯水,拿来药,老爷大剂量吞下。然后,老婆扶老叶上床,还没躺好,电话又响了。
“不接……,关掉……”老叶感到一丝悲怆,他命令老婆,他以为是小范。
“女儿。”
老婆正准备关机,一看是女儿的,赶紧打开免提,心平气和的通话。
“小孙与酒吧女鬼混,回来后,又发烧,又咳嗽,吃药也没用,他被送医院了,初诊为疑似,我也是疑似,隔离了,我是在方舱打电话给你们的。”女儿哭着腔调。
听到这里,老叶一下子翘起身来,头猛地发炸。
老婆也痴痴坐在床边。半天,她猛地窜起,对着老叶吼叫:“你们作孽呀!”
老叶全身瘫软,脑子一片空白,他绝望地不知所措地望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