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成不了就是悲剧,成了呢?没有结果。”
“那爱有什么用?”
“爱情是一种记忆。你想吧,柴米盐油是婚姻,爱情呢,什么都不是,只能成为记忆。”吴启仁的高论都是些歪理邪说,明知不对,时美美懒得驳他。
晚风凉爽,树影婆娑,时美美双手抱膝,好没意思地坐在冰凉的大理石石阶上,感觉自己有点幽灵,即便是在心绪飘忽中,时美美还能意识到她这个姿势是美好动人的。潜意识的要和天下女性比高低,她特意穿了条短得不过膝的斜条瘦身裙,是艺术家们非常欣赏的那种明黄与浅绿相间的色系,亮目而不刺眼,配绿的漆皮凉鞋,连袜子都不穿——露出的脚趾圆润而莹洁。
大概等了三、五分钟的样子吧,吴启仁快步从路边的垂柳中冒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塑料兜,不知提的是什么?
吴启仁直奔时美美,拉她的手,说,走。
时美美挣脱开来,用跳的动作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微尘,跟在吴启仁身后。直奔“天星”8012房间,吴启仁对这些日子以来,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解释是:“临时和朋友去了意大利,不方便。忙。”
“那,你老婆打电话你也不接?”时美美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她有老婆重要吗?二是吴妻告诉他那些信息了吗?这第二层意思比第一层打紧。
“她才不打电话,除非家里着了火。”吴启仁表情坦然。
时美美权且信了。房间是“豪华”式的。时美美熟稔地进入卫生间,把淋浴蓬头的冷暖调到适度,脱光了自己。
温和而偏热的水花像无数只温情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抚摸着时美美。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只是大约,时美美从来不戴表,对时间的概念也是跟随着感觉走。感觉中,吴启仁以一个成熟男人的纯熟和激情,走近了她。他抱起她,把湿漉漉的她拥向床,深吻着她的睫毛、嘴唇、脖颈、乳头……自上而下。还喃喃自语:“你想我了吗?”吴启仁总是用澎湃着激情、有些战栗的双手捏摸着她的脚趾、小腿、大腿、乳房,在乳房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像好不容易捉住两只灵动可爱的小兔,一松手,怕它们跑掉,抓牢,抓牢,再抓牢。吴启仁还喜欢用手指一下一下拨弄她的唇,吴启仁的手指有力而温暖。但这一切,都不再能调动起时美美的热情了。
娴熟而乏味的游戏之后,见时美美无精打采的样子,吴启仁才从他自己营造的激烈中沉静下来问:“你不高兴吗?”
时美美摇了摇头,她懒得和他搭话,对他已经没兴趣了。烦了。吴启仁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们科室的小周找上了情人,所到之处留下一路香水味,头发抹得油光,周末在电话里甜甜软软地约情人见面,太张扬了,准有一天要出岔。”又说,“现在这年头,上床,男男女女睡在一起,那算个什么事。不是个事,但因此而危及家庭,闹得满城风雨。那就是事。是大事了。”
“这又是指我?我会去危及一个男人的家庭?笑话!”时美美听得仔细,听出音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现在的情形是,他说什么,她都懒得搭理了。
吴启仁又问,“吃过没有?”好像天底下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都要问这类话。
“没有。不想吃。”时美美恹恹地,心想:是该结束了。和这个男人,既然没有了爱,又没有了恨,还要这淡而无味干吗?
“总得吃些什么吧?”一个男人领他的女朋友外出,绝对要问这句话。男人关心女人的温饱永远超过关心她们的精神,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男人多是物质的。
时美美腹中空,缺乏物质的填补,所以用点头来回答吴启仁。
吴启仁摸了摸她的胸口,问,“出去吃?”
时美美摇头。
吴启仁移开放在时美美胸前的手,起身下了床,去解开他带来的那个塑料兜,压得瓷瓷实实的,是一包香辣鸡块。
诱惑人的香味扑鼻,时美美立时间饥肠辘辘,爬起来,一块接一块的狼吞虎咽了一番,感觉撑,再也吃不下,又接过吴启仁递过来的一杯温热的开水,吸了一口,才问:“怎么带的鸡块?”
“路上碰到常怀宽给的。我从意大利给你买了一套内衣,不知能不能穿?”吴启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蓝色小纸袋。
时美美拆开看了,浅蓝色印本色稍深的花、很薄的衣裤,穿起上衣试了试,倒也柔软舒适。
“好。好看。”吴启仁赞赏地点着头:“我就知道你能穿。”他随便地折好衣服,放进时美美的手包里。时美美收拾齐整,见吴启仁没动静,奇怪道:“不急着回了?”
“今晚她娘家去了,我不回了。”吴启仁说。
其实吴启仁的心情不是太好。昨晚,妻子回家近午夜了。吴启仁看她神情不大对,深问了几句,她竟然摔着门赌气回了娘家。
“那我先走了。太晚了我妈要唠叨。”时美美用这句惯常的借口,离开了这位叫吴启仁的男人。
吴启仁躺在床上,望着宾馆里毫无特色的陈设,觉得包这个房间太贵了,北城房地产开发正如火如荼进行着,堂哥的表弟常怀宽又刚刚给了他一大笔回扣,不如买上一套小户型来得合算,既然时美美没有要拆散他家庭的意思,他乐得过这种“家外有花”的日子。房子就写时美美的名字,算是对她青春的补偿。
吴启仁计划着绵延不绝的黄粱美梦,却不知道,时美美已经不想维持这种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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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是晚上10点多,解昌花正沉浸在一部肥皂剧中……一会儿抹眼泪,一会儿擤鼻涕。时美美望着空茫茫的四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帘,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跳起来,拉开衣柜,拿出一件沙滩色的男式羊绒T恤,跑到离家不远的“真维斯”专卖店要求服务员换件女式的。
“不合适吗?”年轻的服务员声音很柔,态度很热情地拿出几件让时美美挑选。
“他不喜欢。”时美美挑了件桃红暗格的,轻描淡写地说。
重新回到家,把换来的女式T恤往床上一扔,人也扔了上去。望着天花板发呆时,两颗冷泪挂上了时美美的眼角……刚换掉的那件衣服是早些时候买来准备送给李杰的。她拿了他好多碟片,还吃了他买来的油条、小笼包、鸡翅等好多早点,主要是看他生活的艰难,整个夏季,没几件像样点的衣衫。某天,时美美路过“真维斯”专卖店,进去看有什么新款,正遇厂家特价,顺便给李杰买了一件,还没来得及送他。他便提出了“试婚或者同居”那让时美美震惊三辈子的话。那些字眼儿像把双刃剑,不仅刺伤了时美美的爱,更刺伤了她原本以为早就丢失了的自尊。时美美根本不想和李杰那样毛嫩的男孩谈情说爱,更别说同居了。回忆起年少时,穿着解语织的彩条套头衫或是黑与白相间的两色小开衫,被爱慕的眼神包围着,好多男生对她有意思却不敢明言,有的男孩和她说句话都结巴,偷偷给她塞纸条,偷偷往课桌的空格里放从公园采的丁香花、桃花……那时候的爱情,就像个有趣的游戏,不像现在,第一次见面牵手,第二次就进宾馆。时美美对这一切已经厌倦了,虽然,和她抛眼风表示爱慕她的男人依然一拨儿又一拨儿的,但时美美对这个游戏厌倦了。
哦。男人还不全是一样,没有到手的时候,一片如火热忱;一旦有了某种关系,过后,就是淡漠,何必重复一幕幕剧情相同的戏呢?如果可能,再有一次简单、纯粹、刻骨铭心的情爱,她便进入婚姻。
母亲的话也许是对的,对一个女人来说,婚姻是最主要的。哪怕像解语那样失败的婚姻呢,也有一份安定。一个女人没有家,一辈子都像是漂浮的萍草,没有踏踏实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