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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源回来了

时间:2024-05-19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林深深  阅读:

  皓天和晴源两个人哪里也没去,并肩挨着坐在图书馆东门外的台阶上。面前是两条交错的大路,两侧是古色古香的教学楼,因为放假的缘故,都大门紧闭。

  这样的时刻让皓天感到恍惚。两三年前,晴源喜欢和他一起坐着看天上的星星。一有流星划过她就兴奋得尖叫,随后拉着他默默许愿,然后逼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从来不告诉她,但她知道他许的是什么愿望,那时她那么笃定,他们也那么默契。“P 大变化真大。”晴源说,“一路走过来,教室都翻修了,逸夫楼也焕然一新。新的是好,不过校园的古典格调也就越来越少了。”

  皓天微微笑,侧脸问她:“遗憾吗?”

  晴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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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天深深地看着她,说:“别让自己活得那么累,生活是常新的,总会更好的。”“你还是老样子。”晴源微微一笑,“有时候我会喜欢你的老样子,有时候又会讨厌你的老样子。我对你也是这样,又爱又恨。”

  皓天看着她。他明白她不是在寒暄,而是在认真地表达。

  在恋爱的两年里,对于皓天这点,晴源不止一次地试探,不止一次地试图改变。当最后她发现一切徒劳,便放弃了。只是他没想到放弃的结果竟然类似恶狠狠的报复,那日她在电话那头说:“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语言一如她向来的干脆。只是他知道在她风风火火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多情缠绵的心。他那日也很生气。她的任性超出了界限,说来就来,毫无征兆。他没有多话,只是说:“再等等吧,如果到时你还这么决定,就那么做。”

  “你根本就不爱我。”这显然不是晴源期待的回答,她在电话那头哭着说。

  皓天陷入了无休止的静默,直到那头啪地挂了电话。

  于是,“再等等吧”成了一句挂在墙上的客套话,如果问他们什么时候分手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应该是从那天算起。

  “你和他,怎么样了?”想到这里,皓天问。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他”是谁,那也不重要。

  “我们在一起两个星期就分开了。我希望他能让我忘记你,但是适得其反,我只是每日每夜更加想你,想念到流泪,到失眠,到崩溃……”她语速越来越快,像失去控制的汽车,在悬崖边终于停顿下来,“所以,我就回来了。我可以没有全世界,但是不可以没有你。”皓天突然明白了她所谓的“我回来了”是什么意思。她是彻彻底底把整个美利坚合众国抛在了身后,不要它了。

  这完全是他了解的晴源。她生来和“犹豫”绝缘,“后悔”更不会收录在她的词典里。她的身上有一种侠女之气,拿得起,放得下,常常果断坚决到令男儿侧目。但一涉及感情,她又脆弱得像风雨中的一张纸,随时都会粉身碎骨。有果必有因,皓天知道这一切和她曾经遭遇的心灵创伤有关。那么明媚的女孩子,谁能想象她有过那样悲惨的往事?

  那么,她的LLM 显然也没有了,JD 也没有了。晴源的世界永远像武侠片一样风云变幻,他推测到了,就不需要再问。

  “我还爱你。你说得对,我只是一个形容词,没有你,我便飘零无所依。”她望着他,诚恳地,“你呢,还爱我吗?”

  皓天迎着她的目光。她那么急切地等待答案,而她的眼神又告诉他,她有多么乐观。在这里,他们第一次出现了分歧。她以为他俩是对立的,他是主宰者,而她,是被主宰的人。她浑然不知,皓天不是站在她的对面,而是站在她的身边,一样急切地想从上帝那里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让我想想。”沉默许久后,他说。晴源死死地盯着他。他的脸上有犹疑,有矛盾,有怜惜,有牵肠挂肚,也有她想要的那种情绪。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啊。

  他的沉默刺伤了她。皓天看到她的眼睛里泛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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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她的嗓音沙哑,无助地喊道,“你说过的!”在一起两年,他们之间平淡的快乐更胜过甜言蜜语。只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哪怕她哄着缠着,他也不肯多说半句,晴源了解他这一点,也从不认真生气。直到她要启程去美国,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她方才较真,逼他许下诺言。因为她知道皓天的诺言就像老字号的银行支票,只要拿得到,就能兑现。

  “你让我想想。”皓天低眉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呼吸困难。

  “好吧。”短暂沉默后,她说。

  逼他是无济于事的,晴源放弃了吵闹。因为当初他许下的承诺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除非有一天,你先离开我。”他不算违约。

  随后两人都冷静了下来,转为家长里短的闲聊,也扯到梓渊和徐妍。在学校旁边的餐厅吃过午餐后,皓天送她到校门口坐车。

  晴源暂时住在一个同学家。国内的考研显然已经错过,她最近在准备找工作。临上车时她说:“徐妍今年三月要结婚了,她请我当伴娘。”

  皓天一怔。她轻快地跳上车,从窗边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脸。

  他知道她一转身就会哭的。

  当年他们唧唧哝哝的时候,徐妍曾经打趣说他们毕业后就会结婚,她一定要做晴源的伴娘,现在却整个颠倒。

  这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的悲哀。

  回到图书馆,皓天再无心情看书。那些铅体字似乎全部从书面浮起来,来来回回在他的眼前晃动。他收拾书包回了宿舍,然后便到中关村图书大厦去了。

  中关村图书大厦总有很多活动。书目齐全,会员常年享受八折优惠,灯光明亮,环境也好,即使人多也让人觉得不受打扰。

  那是唯一能够让他心境澄清、忘记烦恼的地方。

  进门的前台上是畅销书目的大幅广告。皓天随手拿起一部名叫《不散》的小说,据说是一个留美的物理学博士写的,理性和感性从来不是对立的情绪,它们都是人类灵魂高贵的一部分,要实现完美共存并不困难。

  《不散》里的文字细腻生动,简洁流畅,皓天倚靠在柱子上翻看。那是一个“寻爱”的故事。男孩放弃美国的学业回到国内,只为寻找曾经心爱的女孩九月,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没找到,还是找到了,他死在了去见她的路上。

  皓天心里竟然涌起一层挥之不去的怅惘。不散,多么美好的期待。

  如果当初晴源跑来问他她要不要去的时候,他说了不要,她会留下吗?现在一切会怎样?他不确定当初自己将选择权完完全全交给她,究竟是给她自由,还是对她要求太高。他明知道她骄傲而脆弱,且怀着那样一颗不安分的心。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战。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否就是所谓的后悔?

  书店里人山人海。春节后迎来新的一年,要给自己充电的人更多了。还有许多小朋友抱着压岁钱,来来回回在连环画和小人书区域流连,他忙不迭为他们让路。

  他突然想起舒曼。

  连环画是多少人童年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可是她从来不碰它们,甚至不碰图书、动画片,她只喜欢文字。她固执地认为相比其他信息传递方式,文字更安静,更纯粹,也更尊重人的能动性。比起躺在沙发上饕餮五光十色的精美图书,她宁可坐在台灯下细品一本发黄的旧书。

  在那一刻,皓天突然深刻理解她的那种说法。太久不见,他突然有些想念她了。开学的日子临近,学校也渐渐热闹起来。虽然气温仍然很低,但春天的感觉已经来了,到处生气勃勃。梓渊成为皓天圈子里第一个回归的人。他在家吃得好,玩得好,肤色也好了,还微微发胖。由于他原本偏瘦,这样显得更帅气了些。

  见到梓渊,皓天说不出的高兴。突然觉得有朋友一起吃饭、聊天,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这天梓渊睡到十一点来约皓天吃午饭。不料皓天穿得整整齐齐,说:“不好意思,今天要放你鸽子了。我答应了去火车站接舒曼的,现在就得出发了。”

  “那快去吧。”梓渊善解人意地说,“舒曼要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你可别忘了我。”皓天一拍他肩膀,笑了。

  这时皓天的电话响了,是黎教授打来的。

  梓渊的电话竟然在同一时间响起来。他见是个陌生号码,纳闷地接通了。

  “什么?晴源?!”梓渊太吃惊,声音响得像炸雷,“你怎么回来了?在哪里?皓天在接他导师的电话呢。”

  皓天挂了电话,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梓渊并不知道晴源已经回来了,显然晕头转向的,皓天不由分说地抢过他的电话。梓渊看着他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挂了电话后,他一把拉着梓渊:“走,晴源碰到了出租车抢劫。”

  “什么?抢劫?”梓渊惊呼,“我们去哪里?美利坚合众国吗?”

  “我也不知道是抢劫、抢夺还是侵占,总之出租车司机没等她拿行李便把车开走了,她的身份证护照钱包全部还在车里。”皓天一口气说下来,“幸好手机留在了身上。”梓渊模模糊糊感到出了大事,也不逼着他解释了,穿上大衣便跟着他出去。

  火车站,舒曼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出站口等。她此行带了四个包,其中有两个是皓天的父母托她带给他的。

  半个小时过去仍旧不见人影,打手机也没人接。

  “坏程皓天,臭程皓天!”她愤愤地用脚踢身边的垃圾桶,直到管理人员来抗议,她忙不迭道歉,同时调整了方向,改踢垃圾桶旁边的水泥柱子。

  管理人员一愣,看了她两眼便离开了。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提着那大包小包,千辛万苦地向着火车站旁边的公交车站走去。公交车站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她像条泥鳅一样往上钻,总算在公交车的二层安顿下来,两站路后还凑巧捞了个位置。

  梓渊和皓天在晴源下车的地方找到了她,三人在麦当劳坐下来。皓天安慰晴源,让她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一遍。原来晴源的行李放在后座,她从副驾驶座下车还没来得及转身,司机师傅已经扬长而去。偏偏她没有要发票,连出租车是哪个公司的也不知道。

  梓渊没想到晴源回来了,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他对晴源本人的好奇更大于对这件事情的好奇,不停插话问长问短。

  皓天严肃地阻止了他,梓渊更是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皓天叹了口气,向他道歉。梓渊并不知道晴源在出租车问题上有心里阴影,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丢了个不太值钱的箱子,钱不多,证件也可以补办,难怪他的好奇心高高漂浮在了同情心之上。皓天顾不上向他做任何解释,必须尽快了解所有信息,找到那家出租车公司。出租车的颜色,出租车的车型,师傅的体貌特征,皓天一一询问。晴源零星地记得一些,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好奇国内是否实行了车牌号自由化,晴源记得出租车车牌的末位是523。晴源兴奋地说:“因为是你生日,我印象特别深。”

  梓渊摊摊手,此女贪玩之心可见一斑。

  除了车牌号,司机编号的前几位她也记得:“我曾经听说师傅们的号都是唯一的,终身制的,所以我上车习惯性地会判断一下是新司机还是老司机。这个师傅以11 开头,应该差不多有四五个年头了。”

  她提供的这些信息都相当有价值。皓天第一次为她敏锐的观察能力感到惊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去找交通局的监控录像。

  三人次第站起来后,梓渊拍拍皓天说:“喂,舒曼呢?”

  “舒曼是谁?”晴源疑惑地问。

  皓天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是一个小时前打的。

  振动声将舒曼从睡梦中惊醒。见皓天的名字在荧屏闪烁,她气不打一处来:“程皓天,你这个大坏蛋!”她抓过手机就吼,“看我怎么不饶你!”

  “你现在在哪里?”皓天急切地问。

  “我在公交车上,还有三站就到了。”她说,“难道我还在车站等你?”

  “那就好。对不起,我回去再跟你解释。”皓天说。

  “好吧。”舒曼刚刚的高音调也吵到了周围昏昏欲睡的人,惹来一派厌恶的目光,她识趣地降低了音调,“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想让我把阿姨带给你的东西给你。”她警告道。

  皓天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交警支队要越早去越好。

  晴源到底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都很好,交警给她看了录像后,他们将那些模糊的线索一条条串起来,终于在傍晚十分找回了她的箱子。

  司机师傅发现箱子后将它上交到了公司,只是公司也无从寻找失主。

  再三道谢后,三个人欢天喜地从公司出来。皓天将晴源送到地铁站,说:“看,我们碰到了一个好心人。”

  晴源望着他,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目光。皓天看着她,走上去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别这样。”晴源伏在他的肩头笑道,“我没事。你这样抱着我,万一我不舍得从里头出来怎么办?”

  梓渊看得一头雾水。他俩分开后,他不服气地走上去张开双臂,笑嘻嘻地说:“我也帮了晴源忙啊,我也要一个拥抱。”

  晴源和皓天都被他逗笑了,晴源伸出胳膊抱住他。

  从地铁出来,皓天看起来心事重重,梓渊小跑着才能跟上。

  “喂,程皓天,你现在该可以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他从身后抓住皓天的肩膀,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你当不当我是哥们儿?为什么你们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我都听不懂,看不懂?”

  皓天停了下来,转过身,恳切地看着梓渊。是的,他太忙了,甚至忽略了他的感受。“谁说我不当你是哥们儿的。”他抬起拳头轻轻落到梓渊的胸前,咬咬牙说,“晴源十一岁的时候碰到过一次出租车抢劫。她的父亲就是在那起事件中遇害的,歹徒杀害她父亲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幸亏警察到得及时,要不然,她也没命了。”

  梓渊惊呆了,道:“所以,她才这么没有安全感,这么畏惧死亡?”

  皓天点点头。

  公交车一路向前飞驰,皓天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梓渊伸手拍拍他,说:“对不起,皓天。这些对你说来都很沉重吧,我做哥们儿做得不够格。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晴源回来了,放弃LLM,放弃JD,放弃美国梦,只为程皓天而回来。情节比电视剧还惊天动地,消息在校园里不胫而走。

  伊璇刚回到学校,还没来得及见上皓天一面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在她看来,如果爱情是一项竞赛,离开皓天是晴源致命的减分项目,而她干干脆脆抛弃那些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致命诱惑的东西回来,又一把将先前的失分项全部填满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到纽约大学的LLM 全奖offer,也不是谁都舍得放弃的。敏珊打水回来,伊璇在收拾东西。这学期起,他们这个年级也该为毕业去向做打算了。伊璇觉得自己应该积极行动起来,却并不过于担忧。

  学业是,爱情也是。

  “伊璇,你没事吧?”敏珊关切地问她。她整个寒假完完全全忽略了这个朋友的近况,有些愧疚。

  伊璇转头一笑。寒假里她被老爸老妈逼着吃了一个月的补品,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好像随时走快了就会跑,跑快了就会飞,灵活得很。

  “我能有什么事?”她伸手整理书架上的书,“你和皓天也接触了不少日子了,分手对他来说是比表白更困难的事。当初她离开了,现在就不可能那么轻易回到原位,我不会放弃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叶伊璇。”敏珊走过来,眼神颇带欣赏地说,“美丽又自信,什么张晴源王晴源李晴源通通靠边让路。”

  伊璇感激不尽,伸出臂膀给了敏珊一个热切的拥抱。

  随后迎来的是学生会全体会议。

  这在全年只有两次,一是秋季招新,二是春季换届,因此算是学生会的盛事。换届的内容包括主席的更迭,部长的更迭,副部长的更迭。有少数低年级成员会升上去,更多的人将从此离开学生会。

  会议分为两部分:一是学生会工作交接,二是其后的欢送舞会。

  舒曼早起换了正装,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平日里学生会的例会都在多功能厅举行。但多功能厅只能容纳实际干活的人数,而学生会名册上的人数远比这个多,因此此次会议地点搬到了大礼堂。

  那里空间很大,座位很多,灯火通明,气势恢宏。

  舒曼一路过来,听到有人在说学生会又开始搞排场搞形式博声望了。舒曼并不做出解释。其实不管有无必要,她都无从解释。但当她看到校园里那些高高挂起的新学期励志祝福,黑暗路段的路灯换成了大功率的灯泡,草坪附近的展板一个接一个,同学们已经习惯生活中有这一部分。

  让别人说去吧,总是可以做得更好些的。

  任何一个集体里都会有不正之风。作为这个集体的成员,你无须居功自傲,也无须自怨自艾,学生会并非一潭浑水,清者自清,即使是一潭浑水,也并非就不可以蹚进去。台上各人已经落座。主持人是梓渊,皓天开始致辞。白衬衣,黑西装,灰黄色领带,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当他出场时,台下有女生在惊叫,有男生在汗颜。

  皓天的音调从来就不是慷慨激昂的。他调子很平,宛如我们通常经行的黄河长江,你明知道它怀揣着怎样的激情澎湃,却仍会被它呈现于表面的宁静淡然打动。

  伊璇也坐在台上,身着套裙,内部会议已经投票选出,她将是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舒曼在台下的第一排,身旁是她的副部长岳欣。岳欣就要退了,的忧患意识比较强,认为投在社团工作上的时间一年就足够,她准备多花精力在学习上。岳欣学的是经济,希望能够到哥伦比亚大学读书,再在顶尖的外资银行开始她的职业生涯。

  舒曼发现,身边许多看似平凡的人都怀揣着让人感叹的理想。

  舒曼顺理成章将接任岳欣成为下一届的副部长。为此事她这两天还成为院里的议题。有人说她当初选学生会选对了,那个地方留下来难,但一旦留下了会收益多多;有人说她留下来很正常,大家都知道她与“学生会高层”的关系比那些直系师兄师妹的关系还要亲近。身边有人影晃动。舒曼敏锐地转身,只见一个女孩手托着尼康单反相机,正聚精会神地为皓天拍照。她的仪态优雅,一看就是玩相机的熟手,眉眼间透着一种飘逸洒脱的俊秀气质。她看皓天的眼神不是单纯的迷恋与欣赏,而是骄傲,她在为他而骄傲。那神情就像皓天是她的一样。

  她是谁?舒曼心生疑窦。

  如同晴源不认识舒曼,舒曼也不认识晴源。但舒曼本能地意识到这个瘦高个子、眉目含笑的女孩子必定与皓天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皓天的报告在继续。他没有提到学生会近年做的事,也没有提到自己对这里有多么恋恋不舍,更没有提学生会成员之间多么团结一致、亲如一家,他向大家讲述了一个故事。曾经是他的师兄的一席话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而如今,他已经成长为师兄,也希望能够向在座的各位师弟师妹伸出手。

  “作为一个师兄,我向你们伸出手,不是告诉你们这里有激流险滩,也不是要牵着你们涉水过河,而只是想告诉你们,曾经有人与你们同在,将来再由你们将这种信念传递给其他人。这一个我,所坚持的和所能做的是多么少;这一个你,所坚持的和所能做的加在一起也并不多,但是我们都有两只手,一只手用来做好自己的事情,另一只手,将力量传递给和曾经的你一样彷徨的人,这就够了。对于学生会,你可以热爱它,怀疑它,甚至否定它,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你要足够坚定,你要在自己所认定的方向上勇往直前而绝不会迷失。请记住,凡太阳照耀的事物,都会发出七色的光彩,学生会最原始的特质绝不是授以权力和功名,它只是一个舞台,而舞者,是你。”

  话音落下,皓天鞠躬退场,台下掌声雷鸣,经久不息。

  舒曼望着他的背影。他转身离去,越走越远,却好像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心里。大会完毕是舞会,众人转到学生活动中心,新学期刚开始课程压力不大,又逢周末,前来的人很多。灯光打亮音乐一响,整个大厅都沸腾起来。

  伊璇找到皓天,他刚刚换了灰色夹克从宿舍过来,她迎上去。

  “虽然西装革履也不错,但还是这样适合你。”她含笑打量着他。

  “是吗?”皓天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很受用地回答。无官一身轻,他心情颇好,接下来就看伊璇的了。如他所说,一个人的力量何等薄弱,要真正为学生会正名,还需要伊璇,伊璇的下一届,下一届的下一届,生生不息的努力。那些事离他越来越远,也会越来越难把握,但他两只手都用上了,就够了。

  “灰色不适合你,你适合咖啡色。”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清脆、响亮、确定。伊璇和皓天都抬头看过去。

  只见晴源眉目含笑,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慢慢地走了过来,腰间还挎着她的相机。皓天和伊璇都吃了一惊。

  还没等皓天介绍,晴源已经向伊璇伸出手:“这位是叶伊璇吧?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幸会。我叫张晴源,刚刚的会议我拍到你几张不错的照片,回头可以发给你。”“幸会。”伊璇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伸手握住她的,笑容温和,“你,就是皓天的前女友吧?久仰大名。听说你申请到了纽约大学的法律硕士,并且打算考纽约州的律考,怎么有空回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晴源明白眼前这个女孩的智慧并不逊色于她的外表,说,“不过我很想念皓天,就回来了。”

  “那皓天真荣幸。”伊璇飞快接过话说。

  “我来介绍一下……”皓天见她俩的话锋不对,正准备接过话,电话却骤然响起,黎教授打来的。屋子里音响吵闹,他向她们示意,便匆匆出门接电话去。

  舞会已经开始。晴源和伊璇找椅子坐下,她们谁也不预备放弃和对方的聊天。这时学生会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伊璇很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叶师姐和郑师兄给大家来一段!”

  伊璇看到梓渊已经走过来了。盛情难却,她微微笑,翩然起立,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搭上他的,二人滑入了舞池。

  梓渊的舞也跳得很好,二人不但工作配合默契,舞蹈上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下掌声此起彼伏,又有人主动停下来给他们让路。

  舞曲结束,人群纷纷喊再来一曲。伊璇深谙处世之道,哪能抢尽风头,笑着说累了便退到场外。梓渊瞥见晴源坐在一侧大吃了一惊,旁边有小兵向他报告事情他也没听见。“郑师兄,你怎么了?”那小兵拍拍他。

  “噢。”他回过神,诡异地说,“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威力无穷。”说完做了个炸弹爆炸的手势,嘴里还拟声“砰砰”。

  那小兵哪里懂他在说什么,听得一头雾水。

  伊璇坐回晴源身边。女人总有些虚荣心,哪怕在人民大会堂演出时伊璇也没像今天这么得意过。

  晴源微微一笑,社交式地说,说:“很不错啊。你很容易就能成为全场的焦点。”伊璇轻轻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是吗?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焦点。”

  晴源耸耸肩:“那你想成为什么?”

  是时候摊牌了。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皓天,晴源也不会不知道,她还掩饰什么,不如摊牌来个痛快,叶伊璇可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人。

  “我想成为皓天的骄傲。”她没看晴源,说。

  晴源感到自己真正遇上对手了。她从来不害怕她所谓的情敌拥有美貌或是智慧,令她侧目的是对手的勇气。伊璇的调子并不高,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爱皓天,纯粹而决绝。“那……”晴源仍旧若无其事地一笑,“你知道皓天会为什么而感到骄傲吗?”伊璇被噎住了,晴源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是的,任她如何飞旋,如何闪亮,她和皓天之间始终隔着某种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经晴源这么一提醒,她突然知道了,她不了解皓天的骄傲。

  他没有太多的虚荣心,他的骄傲自然不会与所谓的闪亮点为伍。

  晴源观察着伊璇表情的变化,她可是观察力很敏锐的一个人。

  “那么……”晴源并不预备让话题停止,“皓天他,也没有对你提起过他的理想吧?”伊璇默然,随即说:“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刑法,可那是因为他没有告诉过我。并且也不重要,因为无论他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他。”

  “他告诉过我,我知道。”晴源说,“皓天并不是个有自闭症的人,只是他的内心很强大,所以他的世界很小。他没有邀请过你走进他的世界,所以他不会告诉你,你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可是,你离他的世界太远了。”

  伊璇感到自己的心刺痛。但是她眉毛一扬,不紧不慢地说:“或许他没有邀请我走进他的世界,但是他告诉过我,让我给他时间,我会给。他要多久,我就给他多久。或许他邀请过你走进他的世界,可是你自己离开了。像皓天那样的人,心是纯净的,不可能让人随便进随便出。你,比我更没有把握吧?”

  这下轮到晴源噎住了。

  伊璇又说:“我对你并无恶意,但是我爱皓天,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给予一切。你的优势曾经是无可挑剔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的感情有裂痕。你知道裂痕是什么吗?普通人感情上的裂痕可能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而皓天的生活注定是不平凡的,注定会风吹雨打,稍微一振荡,裂痕就会让他心碎。”末了她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会保护他。”“你并不懂得他,又如何保护他?”晴源说,“我也爱皓天,我也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给予一切,我还拥有他的爱。即使两年里他会降温,那只是他暂时还没有原谅我,但是他答应我会好好想想,他会原谅我,早晚有那一天,而你们的关系里,需要时间的不是他,而是你。”

  这次伊璇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她静静地说:“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又何必对我说这些?你真的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给予一切吗?你给过他百分百的信任吗?如果你连你们的爱情都不相信,都需要承诺与试探来确认的话,你凭什么说你了解他,又认定你是最适合他的人呢?”

  晴源彻底无语。不是因为说不过伊璇的伶牙俐齿,而是伊璇点中了她的死穴。“在你回来之前,你一直是我的一个阴影,我的一个心结。”伊璇继续说,“可是现在看来不是,真正威胁我的,不是你。”

  “是谁?”晴源问得不动声色。

  “舒曼。”

  晴源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好不惊讶。

  “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吧?”伊璇笑笑,“看来,除了他的梦想,皓天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的。”

  伊璇到底是伊璇。

  晴源起身要告辞了。临别她仍旧气度非凡地看着伊璇说:“你的照片,我会e-mail 给你。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

  果然,当天晚上伊璇就收到了晴源发来的e-mail。

  邮件没有内容,附件挂着三张照片,那哪里是照片,每一张都是艺术品,比专业摄影师拍摄的艺术照还有味道。

  她无从得知晴源是从哪里弄到自己的邮箱地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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