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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喜欢你

时间:2024-02-21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蒋临水  阅读:

  01失恋的男人惹不得

  我念大一的时候,我爸爸在我们学校后面开了一家餐馆,因为那条街的客流量可观,又刚好有一爿店低价出租。说是低价,其实也不便宜,我们家积蓄不多,很快就要捉襟见肘。为了多省一笔员工费,我尽量抽出时间去店里帮忙。

  我爸原本是一家四星级酒店的主厨,薪酬不菲,可是后来酒店因为他的失误生了一场大火,他为此赔偿了一大笔钱,还丢掉了工作。

  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也因此一落千丈。

  但我为他鸣不平。他干这一行二十多年了,凭着他的厨艺不难再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同行里要挖他墙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何必在这一爿小店里斤斤计较?但他有他自己的盘算:“给人家工作这么多年了,难得自己当一回老板,家亮,你说对不对?”

  家亮从厨房里撩帘出来,把晚饭端上桌,闷声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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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

  陈家亮那个闷葫芦是我爸爸的徒弟,不到二十五岁,他十八岁开始就认我爸爸做师父了,两个人亲如父子。

  我常听爸爸提起家亮,但真正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吓一跳。提起厨师,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模样憨厚、大腹便便,因为我看我爸手机里的照片,他的那些同事都长他这个模样,好像复制粘贴了一排胖子在上面,非常有喜感。

  难得见到一个长得俊、身材好的陈家亮,我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陈家亮的身高在厨师届少有,目测一米八七,可能还要更高一点,就这么说吧,他平时把一只手搭在门框上,不用让路,我就可以昂首挺胸地从他的胳膊底下走过去,头发丝儿都不带刮乱一根的。

  我看见陈家亮的第一眼就起了贼心,但真是应了那句魔咒,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女朋友,陈家亮混迹社会二十多年,肯定有人比我先下手为强。

  我恨!

  不过,最近我得到一个小道消息——陈家亮跟他的女朋友分手啦!哈哈……我知道我这么笑真的不地道,但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忍不住……

  陈家亮的前女友我见过几次,名叫姜云,身高一米七多,跟陈家亮站在一起的时候还蛮搭的。

  我觉得那女孩看起来挺文静的,可店里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太喜欢她,时间久了我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厌恶都来自于女人的嫉妒。

  别误会,我不是说全世界的女人都爱陈家亮啊,我的意思是说,他对姜云的好让人嫉妒。

  陈家亮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嘴角永远是耷拉着的,唯独在面对姜云的时候满面春风,是对暖男最好的诠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并且他只对一个人温暖。

  姜云和他分手以后再也没出现过,陈家亮失魂落魄了半个多月,炒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我妈对他挺不满,没事的时候老是旁敲侧击,直到爸爸在旁边咳嗽了两声,店里终于鸦雀无声。

  爸爸对陈家亮的疼爱胜过我这个亲生闺女,陈家亮对他也一直很敬重。

  这次我爸爸被酒店开除,陈家亮随即也跟着辞了职,帮他撑起这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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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亮原来就职的酒店一直希望他回去,但他执意要帮我爸爸渡过这个难关。

  爸爸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听他的言外之意,似乎姜云跟陈家亮分手也与这件事有关。

  快关门的时候,我到更衣室去换衣服,路过厨房时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我好奇地趴在门缝往里看了一眼。陈家亮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根萝卜练雕花,空气寂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得真切。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不友善,就跟我碍了他的事似的。

  我连忙识时务地把门关上——失恋的男人惹不得。

  02你脑子是纯新的、压根没拆过封,对不对

  我跟陈家亮一直没说几句话,因为我们性格不合。

  我是“差不多”小姐,做事只要差不多就行了,而陈家亮对什么事的要求都很严苛。一开始的时候,我经常写错单,后面经常因为我的错误乱成一团。陈家亮看在我爸爸的分上,不好意思说我,但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离得我远远的,我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理会。

  我喜欢开玩笑,又大大咧咧,但陈家亮喜欢安静,因此,他更加烦我。

  最初我觉得他这个样子挺有个性,时间久了,我也不会自讨没趣,他烦我,我就离他远点得了。

  我和陈家亮的关系就这么一直僵持了很长时间。

  直到半年以后,餐厅逐渐步入正轨,可我爸的身体因为操劳过度进了医院。我妈要照顾他,抽不开身,于是店里只剩我跟陈家亮主持大局。

  我妈临走前给我们分了任务:“家亮管好后厨,你把前厅顾好,千万别出乱子!”

  我答应得痛快极了,以为小事一桩,正好我在放暑假,可以全心投入在店里。只是,三天不到,店里杂七杂八的工作弄得我头晕眼花,我不得已,只好觍着脸找陈家亮求助。

  “家亮,我妈给我的电话本,我找不到了,你知道放哪儿了吗?”

  家亮头也不抬:“洗手池旁边,你刚才忘在那儿了。”

  “家亮……我昨天忘记打电话要打包盒了,现在怎么办?”

  家亮不耐烦地皱眉:“到对面面馆借两个应急,然后赶紧让人去买!”

  “家、家亮哥……我刚才算错账了,多收了人家五十块钱……”

  家亮把菜刀一摔,指着我的鼻子逼得我节节后退:“你脑子是纯新的、压根没拆过封,对不对?”

  我捂着脸缩在墙角,从指缝看着家亮的长腿离我越来越远,他坐在椅子上揉着肩膀,叹了好几口长气:“记得把账记好,下次还给人家。”

  我愣了半天:“哦。”

  下班以后,我到药房买了痛消贴塞进陈家亮的门缝,然后到对面房间里洗澡睡觉。

  从我家到店里这段路非常远,我爸不在,没人开车,大半夜我一个人打车又不安全,再加上最近实在太累了,我都是直接到员工宿舍睡觉,也方便第二天早起。原本住在这儿的那两个女孩到别处合租了房子,我一个人睡在这里也还宽敞。我换了衣服,匆忙洗漱了一遍,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我这人睡觉睡得沉,打雷电钻都吵不醒的那种,自然听不见手机响。半个小时后,有人咣当一脚踹开了门,我从梦中惊坐起,迷迷糊糊地看着气喘吁吁的陈家亮,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家亮好半天才把气喘匀:“你干吗不接电话?”

  我后知后觉地翻手机,二十五个未接电话,十个我爸的、十个我妈的,还有五个是陈家亮的,我揉着沉重的眼皮打哈欠:“到底出啥事了?”

  “最近这一片的治安不太好,而且你这屋的门锁又坏了,铁丝一捅就开,师父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睡觉不放心,打你电话你还不接,还以为你被人拐卖了!”

  我裹着被子,从床下摸了瓶矿泉水扔给他:“可是,你从对面跑过来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吧!你这身体……”

  陈家亮翻了个白眼:“我在上课,我是从学校直接跑过来的!”

  03明知道他是在敷衍我,可我就是觉得温暖得不得了

  大概是收到了我的痛消贴,所以,陈家亮对我的态度变好了一些,吃饭的时候不再距离我八百米,晚上一块儿关门回宿舍的时候也愿意跟我说几句话。

  我非常没出息,他只是稍稍往我的花盆里浇了点温开水,我就兴高采烈地开出了一朵花。

  陈家亮晚上必须去上雕花课,为了避免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他带着我一起去他的学校。

  但,我不是雕花课的学生,不能跟他进教室,我只好一个人在楼下大厅里等,结果第一天之后,我就死活不去了,因为闲得太难受,一个人对着手表数时间的感觉简直度秒如年。

  陈家亮寻思了一会儿,把他的PSP塞给我:“这里面都是小说跟游戏,够你打发时间用的。”

  陈家亮的PSP每天摆在冰柜上,完全是公用物品,我爸每天早上拿它放《迷茫的爱》,为我们驱散困意,我妈对它简直深恶痛绝。我记得里面只有几首歌和几本电子书,现在哪儿来的这么多游戏呀?

  陈家亮瞪着通红的眼睛掐我的脸:“我昨天晚上熬夜给你下载的,你满意了吗?”

  我受宠若惊:“感动!感人肺腑般的感动!”

  陈家亮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在里边上课一个半小时,我在外边和怪兽殊死搏斗。等我抬头时,他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问我通关了没有。

  “没呀!”我捶胸顿足,跟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他买了盒饭当夜宵,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嗯地回应我。

  明知道他是在敷衍我,可我就是觉得温暖得不得了。

  那几天,面点师的炉灶坏了,没办法,我只好早起一个小时到临街去买饼。陈家亮骑车去买鱼之前先把我送到临街,回来的时候再顺便捎上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坐在他的身后,就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和陈家亮的关系缓和了不止一点点,有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坐在他对面玩手机,过了一会儿他蓦地抬头跟我说:“我俩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这样[他有她的电话号码啊,上次怕她被拐,踹门进去之前,不就给她打过电话吗?]以后有事联系也方便。”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是一个大路痴,到附近小区送外卖也能迷路,他没有我的电话号码[问题同上一个],就只能沿着马路一边找,一边喊我的名字。

  可我觉得这像是某种神圣的仪式,就跟学校男生会对有好感的女生要电话号码一样。

  我捧着下巴浮想联翩,陈家亮不耐烦地吼:“快点!”

  我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屏幕碎了。

  陈家亮只好带我去给手机换屏,路过一个小区的时候,看到一个栏杆,上面写着:超过两米不得通过。

  陈家亮看了看,说:“多险,再高十厘米就不让我过了。”

  04他所有的无措和慌乱,都与这个叫姜云的人有关

  和家亮认识得久了,我竟然发现他也是一个有冷幽默的人,这或许表示他最近心情好了一些。

  我从不敢在陈家亮面前提起姜云,一方面是害怕提起他的伤心事,另一方面是我没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这个名字,虽然我对他们的过往非常非常好奇。

  我与陈家亮携手并进了一个月,我爸终于康复出了医院,念在我们二人操劳有功,这天下午我们提早关门去吃临街的老火锅。

  圆桌周围有那么多的座位,陈家亮偏偏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暗自狂喜,吃饭时老是忍不住拿余光瞟他。

  席间,不时有女生隔着桌子与他搭讪,陈家亮一直保持着那个死样,眼角一直低垂,嘴角始终耷拉着,偶尔抬头跟我爸碰杯,或是毕恭毕敬地听他讲话。

  我真的好喜欢陈家亮,我喜欢他那种慢热的性子,我喜欢他认真做事的模样,我喜欢他,连带着他摸过的那把菜刀、系过的围裙,都让我觉得特别可爱。

  但是,我说不出口,我老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陈家亮的心上,拉开我们的距离。

  我爸回来的第三天,我开学,为了不再耽误我的学业,我妈抓紧时间物色了新的员工,然后告诉我,以后没什么事的话,就不用再来店里了。

  我点头说“好”,感觉心脏被掏空了一角,我怔怔地看着鱼缸发呆,直到听见陈家亮在厨房喊我的名字。

  “嘉怡!进来一下。”

  我循着声音过去:“怎么了?”

  陈家亮把他用白萝卜雕刻的荷花给我看:“怎么样?”

  “哇!”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真不错欸!”

  学校旁边的荷花池里的花刚刚盛放,可满池的芬芳在我眼里都不及这一朵,我趁陈家亮不注意,把那个萝卜偷回了学校。

  刚开学的时候,有很多事要忙,等得了空的时候,我发现已经很久没见过陈家亮了。

  周六下午没课,我到店里去看,顺便蹭一顿晚饭。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店里忙得不得了,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丝诡异的气息,我随手拉过一个妹子来问:“家亮哥呢?”

  妹子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转头对我说:“上午姜云来了,跟家亮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家亮就追出去了。今天厨房本来就有人请假,家亮又突然早退,后边乱成一团了,你爸爸要被气死了!”

  这种情况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以为陈家亮的伤口已经在逐渐复原了,可是姜云的一句话,还是能让他丢下所有原则。

  我所认识的陈家亮是一个十分稳重的人,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他热爱工作,从来都没有早退过,即使客人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也会认真聆听——但这一切,都是在姜云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他所有的无措与慌乱,都与这个叫姜云的人有关。

  我承认,我非常地嫉妒这个人。

  05我却始终没有等到陈家亮

  一直到晚上七点,陈家亮都没有回来。见我爸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有些担心,便偷偷地致电给陈家亮报信。

  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晚风把他的声音吹得含混不清,我焦急地说:“你在哪儿呢?再不回来,你师父要骂人了!”

  “对不起,嘉怡,你帮我和师父说一声,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回去我一定负荆请罪。”

  我说:“好吧,那你快点。”

  我把他的原话传给我妈,她却显得比我爸还生气,我想给陈家亮说几句好话,也被她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晚上,我爸又犯了腰疼病,我到药店去给他买药,回来的时候听见妈妈对他发牢骚说:“家亮这个孩子实在是不懂事,要出门也要提前招呼一声啊,把烂摊子都丢给你!”

  “唠叨个什么劲?我住院的时候还不多亏了家亮帮忙?”

  “你还替他说话?上回在酒店也是,明明是他引起的火灾,你偏偏替他顶了下来!你……”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让你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别再提了!家亮的爸爸过世得早,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师父,我不替他扛,谁替他扛?”

  “可是……”

  “你再说,小心我跟你急!”

  眼看事态发展不妙,我赶忙进去缓和气氛,等他们两个人的心情都略微平复了一些以后,我把药放在桌子上,说:“我先回学校宿舍了。”

  我并没有直接回学校宿舍,而是绕路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在楼下的大堂等了很长时间,直到雕花课下课铃响,陆续有人从楼梯口走出来,我却始终没有等到陈家亮。

  “你来找家亮的吧!”

  我抬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是家亮的同学,我点头:“他今天没来吗?”

  “嗯,你不知道吗?他请假了。”

  “啊,谢谢。”

  我随着人群走出大门,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学校宿舍已经锁门了,我无处可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陈家亮住的地方。他对面的宿舍还空着,但我没带钥匙,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我敲响了他的门。

  三秒钟后,他趿拉着拖鞋过来问:“谁呀?”

  “是、是我!”

  他打开房门,一脸惊诧:“你怎么来了?”

  我指指他对面:“你那儿有钥匙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从旁边鞋柜上找到一串钥匙递给我,我却迟迟没有接。他点我的脑门:“傻了?”

  “你今天怎么不回店里?”

  “我办完事已经很晚了,估摸着店里也关门了,就直接回来睡觉了。”

  “你见过……她了?”

  陈家亮没答话,把我推到一旁关上门:“别废话,早点睡觉!”

  06要是他走了,我与他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那天之后,姜云来找陈家亮的次数越发多了。

  店里的人告诉我,她几乎一周来两次,风雨无阻。

  那天她去的时候我也在,正好是午休时间,店里的人都在休息,我打完一局消消乐以后刚好看见她蹑手蹑脚地进门。

  “家亮呢?”她用口型问我,我用下巴指指厨房,她对我微笑,说,“谢谢。”

  我顿时没了玩下去的心思,就把手机揣进裤兜,起身去给鱼缸换水。从厨房里传出来的谈话声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那种感觉很微妙,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大部分都是姜云在说,陈家亮偶尔会应答。

  我意外地听见她在跟他提条件,如果陈家亮愿意辞职到更好的地方工作,她就愿意跟他复合。

  陈家亮是如何回应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手心发麻,脚趾发软,像一座被定在那里的雕像,没有灵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我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就常听我爸提起陈家亮,据说他是个天资过人的小子,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是有一片大好的前程的,要不是因为愧疚,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窝在这一隅天地,更不会因此和姜云分手。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那场大火是陈家亮引起的,但我爸事先跟我沟通过,要我把这件事保密。现在店里情况稳定了一些,我爸也有意放陈家亮离开。

  可陈家亮要是真的离开了,我与他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凭着私心,我不希望陈家亮离开。

  但我知道姜云在他心里的位置,他看向她时的目光仍旧似水般温和,我怕他一冲动就答应了她全部的要求,所以,我日日忐忑。

  我觉得我离心肌梗塞的日子不远了。

  我想了又想,决定去问他,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答案。

  那天晚上,我来到他上课的地方,像往常一样等他下课。当人群涌出大厅的那一瞬,我与他隔着众人四目相对,还以为时间又回到了几个月以前。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来,而是过来很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肩,我俩并肩出去,果然听见门口卖盒饭的大爷在朝我们吆喝。

  陈家亮问我:“饿不饿?”

  我点头:“嗯。”

  我跟他回了住处吃盒饭,吃完我直接到对面去睡觉,走到一半,我才想起来正事没办,于是顿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家亮踢我一脚:“又傻了?”

  我恼火地揉着屁股怒视他,却发现他弯着眉眼在笑,我极少见到他笑,顿时心如擂鼓,原本存留在心里的几分犹豫瞬间被我清理得干干净净。

  于是,我支支吾吾地说:“家亮哥,我有件事求你。”

  他像是不相信我能有什么正事,一只手搭在门框上:“说吧。”

  “前两天我爸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的状况很不好……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最起码,也等他病好了一点以后再走……”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可以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样子非常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下头来,对我说:“放心好了,我还没说要走呢。”

  悬于心头的巨石在刹那间落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07我不敢见他

  但我非常自责。

  我一方面沉湎于自己的情感中无法自拔,又一方面囿于对陈家亮的惭愧,我明知道拿爸爸的病当理由,他一定无法拒绝,所以才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如我所愿,陈家亮非常明确地与姜云摊了牌,他留了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就如同当初我爸爸愿意为了他扛下所有责任,而我们全家也因为不想他太过愧疚,自始至终都讳莫如深,所以,我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的这一点点回报,也不算什么。

  可是,某天午休的时候,我到店里去看他,所有人都在前厅有说有笑,唯有他一个人躺在里面的包房,十分安静地看着桌上的一个瓷碗。那一刻,我便知道,他有多么不快乐。

  是为了姜云吗?我暗自惆怅。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害怕见到他,但我时常发信息和店里的人打听:“家亮在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雕他的萝卜呗!”

  我从陈家亮那里偷回来的萝卜已经被晒成了萝卜干,脆得一碰直掉渣,我把它当成国宝一样供在桌子上,谁要敢动一下,我都会直接跟他拼命。

  但我还是不敢见他。

  我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心里,再不说出来,我就要疯了,于是,我经常在朋友圈里胡言乱语,说一些只有我自己能听懂的话。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逝,快要放寒假的时候,我再次听到了姜云的消息。她这次不仅去店里跟陈家亮吵了一架,还抽了他一耳光。

  我收到那条消息就立即赶去店里,弯腰在门口喘粗气:“家亮呢?”

  “走啦!”

  “去哪儿了?”

  “谁知道!”

  我倚在门框上,如遭电击般全身酸麻,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魔咒这样的东西,那姜云就是陈家亮的魔咒。

  我决定放他离开。

  08一颗飘向远方的心,留也留不住

  那年冬天,陈家亮远行去参加一场厨艺大赛,我爸是最开心的那个人。他出发前,我们全家为他践行,我爸还顺便把姜云也叫了过来。

  本该十分热闹的一顿饭竟然吃得异常沉默,饭菜回锅热了好几回,从艳阳高照一直到日落西山,那几个人一直盯着桌子一口菜不动,只有我不停地往嘴里扒菜。

  这冰冻的局面最终被我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拍陈家亮的肩,并指着桌上的鱼骨头。陈家亮扔掉筷子掰开我的嘴,然后撂下所有人,扛起我就奔向了诊所。

  其实也没啥大事,幸亏我家附近就有诊所,几分钟后,护士拿镊子成功地取出卡在我喉咙的一根鱼刺,我长呼一口气:“还以为这回死定了!”

  陈家亮皱着眉头掐我的脸:“没出息,吃鱼也能吃出事。”

  我揉着生疼的脸皮,站起来就要跟他干仗,他毫不费力地把我推回了椅子上,我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抱住他的腰,使劲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你就知道欺负我!”

  大概是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看上去太过可怜,所以,即使我蹭湿了他新买的衬衣,他也没忍心把我推开。

  直到我妈他们都来了医院,他才拎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起来:“回去吧。”

  我擦干眼泪:“你们去吃吧,我回去睡觉了。”

  我以为那会是我和陈家亮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我沿街哭了一路,也不管第二天起床时脸会肿成什么样。

  陈家亮走了,那他和姜云复合也是指日可待了。

  我从十三岁开始喜欢陈家亮,那年我刚上中学。

  有天下雨我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去给他送雨伞,我站在厨房门口,隔着大概三米的距离,我看到陈家亮闭着眼睛在切一盘胡萝卜丝。他打着哈欠,刀速很快,我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不小心切到了手指。可他手法相当准确,每一根胡萝卜丝的粗细长短都非常均匀。

  那一刻,我觉得他简直帅出天际。

  之后,我有事没事找借口去参观我爸工作,很快被我妈逮个正着。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三令五申不许我早恋,于是我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等到我上了大学,却听说他有了女朋友!

  我恨!

  我比姜云早来了好几年,却还是没能走进陈家亮的心,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我还是心有不甘。

  我喜欢上陈家亮很多年。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没有礼貌,它没经过我同意就气势汹汹地赶来,现在我让它走,它又赖着不动。它死皮赖脸,无比难缠,唯一的乐趣就是不时拿刀戳我的心。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它!

  店里的人大都知道我喜欢陈家亮,所以自他走了以后,所有人便都讳莫如深地不提他的名字。

  但我还是知道了有关他的一手信息。

  我知道他得了大奖,拿到了几家名餐厅抛出的橄榄枝。如此看来,他的离开是对的。

  我是从爸爸那里知道的,陈家亮每隔三天打一通电话跟他报告情况,乐得他胡子都飞起来了。

  我打趣他:“是不是后悔没把家亮留下来继承你的衣钵了?”

  谁想,我爸特别坦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他的了。”他停顿一下,转而看向我,“一颗飘向远方的心,留也留不住。”

  我觉得我爸是个坏人。

  就像没有烟瘾的人才不把戒烟当回事,他没有站在我的位置才敢如此大言不惭。

  是呢,是呢!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中华儿女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再换!不是非他不可,真的不是非他不可,因为全世界只有一个陈家亮,而他是别人的了。

  09我记挂你

  我与陈家亮再见面,已是第二年十二月。

  他参加了几场国际大赛,全年在外奔波,终于得闲,到我家来陪我爸跨年。

  陈家亮无父无母,早已把我爸这个师父当成了亲爹。

  我爸很高兴,亲自下厨炒了菜,而我在客厅跟我妈一块儿包饺子,全程没敢抬头。

  眼泪在眼眶中汹涌了好几回,害得我只能佯装打哈欠,陈家亮把一沓卫生纸捂在我的脸上:“把你的鼻涕清理干净了再来帮忙,脏死了!”

  我踩了他一脚,然后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一出门就跟他撞了个满怀,他用手比了比我的个头:“长个儿了没?好像还是那么高啊!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我恼火,反问他:“你倒是变了不少,人逢喜事精神爽,快结婚了吧!”

  “女朋友都没有,我跟谁结婚?”陈家亮弯腰看我,“你嫁给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去给我爸帮忙了,留下我一个人百思不解,他刚才什么意思?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时,窗外有烟花顷刻绽放,我爸我妈早就支撑不住睡着了,只剩我和陈家亮站在窗边一左一右,各怀心事。

  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姜云怎么没来?”

  他转头看向我,目光缱绻又深情,那是我从没见过的陈家亮。

  “我和姜云在一起三年,我一直以为我放不下她,所以就算我们两个的目标不一致,我也尽量迁就她。这一年来,她找过我很多次,我却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放不下。那天你靠在我的怀里哭,我才明白,所有的外界压力都不是理由。”

  他靠过来,把我拥进怀里:“我记挂你,再没有空余的心去装她了。”

  尾声

  陈家亮说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我喜欢他,因为我在朋友圈发了无数遍的一排字母,他好奇地拿去找百度翻译了一遍,才知道那是西班牙语的“我喜欢你”。

  “能让你如此萦绕于心、拐弯抹角地表达爱意的人,我只想到了一个。”

  我搞不懂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如此自恋,他弯腰抱紧我:“直觉。”

  其实,是因为我老是一副柔肠百结的样子,想暗示他却欲说还休。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眼眶蓦地发烫。

  我想亲口对他说:“我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你。

失恋 男人 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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