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菊起初还委屈地哭，慢慢的，她变得沉默，表现紧张、恐惧，身上不时地发抖。饭吃得很少，有时半夜突然惊醒并大声哭泣，白天经常呆坐在墙角旮旯处。
无法到学校上课的寒菊几天后趁奶奶不备，偷偷吃了老鼠药，奶奶及时发现喊人把她送到医院。经过两天一夜的紧张抢救后，寒菊终于醒了过来。
奶奶搂着寒菊老泪满面地说，好你个傻娃咋想吃老鼠药呢，没了你我咋向你爹交代呀!
奶奶非常后怕，为了这两元钱，差点要了孩子的一条命。
经过奶奶一段精心的护理，寒菊又开始上学了。
寒菊真的是个智力低下的孩子吗?
作为老师的我相信，寒菊绝不是个傻孩子。
山里的孩子最爱上的课是信息技术课了，在这里孩子们学到了许多新知识，看到了山外面的世界，他们的眼睛里多了羡慕，多了渴望。寒菊更是异常的积极。一次，上电脑课的时候，她早早地来到教室门口等着，打开门的那一刻，她第一个冲进教室，第一个打开电脑。今天，老师讲的是一个新的输入法，寒菊是输入最快的一个。为此，老师还在班上表扬了她，这让寒菊高兴了好半天。第二天，我单独叫她到办公室做题，寒菊一会儿全做完了，做完练习还没有等我说话她就逃也似的走了……
渐渐的我对寒菊家的情况有了些了解。寒菊的父亲从小没读过几天书，没什么文化，人很老实也没什么本事。寒菊的父母每天翻山越岭去耕种那几分薄田，回来后，他们常常坐在那徒有四壁、千疮百孔、昏暗无光的家里，看着破衣烂衫的寒菊只是摇头叹气。自寒菊懂事起，就知道他爹的脾气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家里凡是能拿来摔的，他随手抓过来就扔得老远。
那时寒菊虽然还小，但她有她的聪明，每次见爹生气摔东西，她都会乖乖地跑过去，把那些扔出去的东西拾回来尽量让他爹消气。寒菊经常羡慕臭瓜被他爹宠着、爱着。
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在外面受了气，找不到挣钱的门路，就回家出气。寒菊和母亲成了他的出气筒。寒菊的两只耳朵曾经先后裂开过四次，都是他爹喝醉酒时狠命撕开的。
也许只有山里如水的月色和满天的星斗，才能是寒菊自由遐想的世界。
我还了解到，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寒菊早早躺在炕上，朦胧中被一阵骂声吵醒。她害怕极了，趴在门缝看到屋里的一切，顿时，她害怕得双腿打颤。
那时母亲正在洗碗，不知何故，父亲操起一把椅子直直就朝着母亲的身上砸去，一声痛苦的喊叫，母亲倒在地上，旁边是折了一只腿的椅子。她吓傻了，张大嘴却叫不出声来，她的眼泪不住地涌出流进嘴里。那时候，寒菊就知道眼泪的味道，又咸又涩。寒菊的妈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那几天，她妈妈经常对寒菊说的一句话是，还不如死了算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寒菊的妈妈从那以后就精神失常了。
寒菊经常在被噩梦惊醒后，翻身寻找母亲，伸手一摸，身边是空空的。
寒菊的爹出去打工一年都没有音信了，她和奶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听和她爹一起出去打工的人回来说，寒菊的爹打工时又认识了一个女人。女人很有钱，对寒菊的爹也很好，可就是不让他回西山洼。
那以后，寒菊越来越寡言，原本不太爱说话的寒菊，干脆成了一个闷葫芦。在家的时候，寒菊常常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就连臭瓜来找她去剜猪草她也不肯去。
山里孩子的家离学校都很远，大部分学生中午的饭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有几次，寒菊不肯吃午饭，我问寒菊为什么，寒菊只是回答吃不下。我知道寒菊一定有什么原因。后来才知道，寒菊没带馍馍和咸菜，她爹一年多都没有回家和寄回钱了。
等收完荞麦，整个山里又是光秃秃的。这时候，寒菊奶奶得了一场大病。寒菊去臭瓜家向臭瓜的爹借了五百块钱把奶奶送到了医院。但五百块钱很快就用完了，没钱，医院就停了奶奶的药。寒菊无奈地回到家里又去找臭瓜的爹。这次，臭瓜的爹没有借给她钱，他让寒菊去银川找他爹。
寒菊决定第二天上银川，太阳落山的时候，天空刮起了沙尘。
寒菊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两眼无助地望着窗外。狂风夹杂着沙砾无情地肆虐着西山洼，不大的工夫，屋子里就落了厚厚的一层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