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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那棵沙枣树

时间:2023-11-26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刘钧  阅读:

  每年秋天,也就是到了沙枣快要成熟的时候,左庄右村的孩子们便三五成群来偷枣。这时,便是吴二老两口最自豪、也是最烦心的时候。大人们见了都想一饱口福,何况小孩子呢。然而孩子们却不讲礼数,因为他们没有钱买也没有面子去要,只能用偷的手段来满足欲望。

  从我记事起,每年到了五月初,庄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沙枣花的香味。那是从庄子最南面小河边的一颗沙枣树上飘来的。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耸着鼻子闻一闻,然后摸着我的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今年的沙枣花比往年的香,沙枣子肯定比往年的大,不知吴二又烧啥高香了。我听后便情不自禁地咋了咋嘴,心里已经做好了偷枣的准备。

  吴二就住在庄子最南头小河边两间孤零零的破旧土房里。老两口无儿无女,又住得远,平时很少与庄邻往来。他家屋后那棵神奇的沙枣树,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移栽过来的,只记得那金黄色的沙枣子又大又软,那甘甜、清香的味道实在是令人回味无穷。我敢说它要比任何地方出产的红枣蜜饯都好吃得多。

  每年秋天,也就是到了沙枣快要成熟的时候,左庄右村的孩子们便三五成群来偷枣。这时,便是吴二老两口最自豪、也是最烦心的时候。大人们见了都想一饱口福,何况小孩子呢。然而孩子们却不讲礼数,因为他们没有钱买也没有面子去要,只能用偷的手段来满足欲望。本来在当时农村里,小孩子偷点儿瓜果枣杏,在大人们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大错误。吴二平常在队上劳动时,看沙枣的任务都由老伴负责。她紧绷着一张又黑又瘦皱巴巴的脸,坐在沙枣树下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断地捻,嘴里还嘟噜出一些我们听不清也听不懂的经文来。这时,偷沙枣的孩子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望着诱人的沙枣子和树下这个奇怪的老女人不敢造次。吴二不出工时,就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听着老伴像猫儿似的念经。其实经的内容,吴二除了“阿弥陀福”四个字以外,其余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一旦听见屋后有小孩子爬树或敲树枝的声音,他就腾地从地上跳起来,踉跄着高大的略微有些驼背的身躯撵出来,手里拿根长木棍,望着惊慌奔逃的孩子们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沙枣子还没熟呢就来偷,都糟蹋了。这时,有几个胆大的孩子停下来回头望,见吴二仍在追,就掉头又跑。吴二已经追得气喘吁吁,他停下来喘口气,手举着棒指着孩子们骂道:再敢来偷,我非割了你的牛牛打折你的腿不可。孩子们听后便嘻嘻哈哈地笑着各自回家了。

  有一次,贫协组长的儿子康建中,领着我们几个小孩又来偷沙枣,不料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吴二逮个正着。吴二问是谁领的头,我们几个人不敢言传,只是不约而同地用目光望着个头和年龄最大的康建中。吴二明白是谁了,就把我们几个都放了,唯独把康建中扣下,他把康建中的裤子扒下来,让他光着庇股蹲在沙枣树下等他爹来领人。臊得康建中以后再也不敢来偷沙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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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二虽然没有念过书,但说话幽默,又有个好记性。平时在农田里劳动休息时,他就爱给大家谝两句听来的笑话或故事。因此,人们又把他当文化人看待。一天下午,我们正在田里拉土平田,天突然下起雨来,大家立即放下手中的家什,跑到附近一座旧房檐下避雨。这时,平时总爱出风头的康建中就鼓动大家,让吴二给大家谝一段。吴二先是谦让一番,经不住你一句他一句的恭维,便清一清嗓门,脸上带着微笑讲开了。我那时最爱听书,赶上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赶紧挤到他哈巴下面,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从吴二嘴里不断喷出的唾沫星子,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他绘声绘色的故事。他说:从前有个人路过书摊,正赶上说书人讲三国演义,就站在旁边偷偷地听,那人见说书人把书中人名说颠倒了,就赶忙插话,说三国还不如说杨家,当年穆桂英大战洪州,打得萧天左屁滚尿流。听众见这位先生说得顺流,就都请他来讲。那先生也不推辞,坐下后又故意买个关子说:本人说书有三不。听众忙问那三不,先生说:空肚子不说、素肚子不说、没掌声不说。大家一听就知道他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主,赶紧凑钱买来酒肉饭菜请那先生吃饱了,又鼓掌催请他说穆桂英。那先生饭饱酒足,咳嗽了两声说:当年穆桂英大战洪州,那杨继业还借了我一条口袋呢。大家听得莫名其妙。有人就说:你说的屁呀。先生故意打岔说:不是呀,能装二斗米呢。听众着急地问:咋就这么完了。先生说没完,我这就找他去要呢。说着就跳起来跑了。我们一帮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原来是个吃骗饭的爹。正笑着,生产队长喊:雨停了,快干活了。于是大家又拥着吴二边笑边走向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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