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看了看名片,才知道老太太给他的是她老伴许有洪的名片。名片上只印了许有洪三个字,没有头衔职务,也没有单位名称和地址,倒是印着详细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王友觉得这事情有点怪异,不想多事,随手就把这张名片丢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
接下来的一个双休日,王友休息在家,心里却老有什么事情搁着,不踏实,想来想去,感觉就是那个许有洪的名片在作怪。王友又后悔自己乱发名片,这个许有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拿到他的名片的,也不知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来,要叫老太太来,他翻来覆去地回忆,也回忆不出什么来,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最后王友干脆想,去就去一趟吧,什么谜,什么怪,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吗?再说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即便有什么怪,她还能怪到哪里去。
星期天的下午,王友先绕到单位,从抽屉里拿了名片,按名片的地址,找到了老太太的家。一敲门,老太太像是守在那儿呢,很快就开了门,笑着对王友说,说,王友,我知道你会来的。
一进门,王友就看到墙上有一张老先生的遗照,老太太在旁边说,他就是许有洪,走了半年了。
王友仔细地看了看许有洪的照片,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认得他,也仍然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场合把名片给他的。他跟老太太说,我的记性太差,我发的名片也太多了,我打几个电话问问别人吧,也许他们能够记起来。老太太微微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座机电话说,你用这个打吧。
王友打了几个电话,有朋友,有亲戚,有同事,但是没有人认得许有洪,倒是对王友的问题感觉奇怪,有的说,你干什么,这个许有洪跟你什么关系?有的说,许有洪怎么啦,他是不是股票专家啊?七扯八绕,电话打到后来,王友彻底失望了,最后的一个电话他都不想多说了,只报了许有洪三个字,对方却马上说,许有洪,许有洪怎么不认得,不就是许有洪吗?王友一激动,赶紧问,是许有洪,你认得他?对方说,不光认得,现在就在一起打麻将呢,你要跟他说话吗?王友吓了一跳,说,不对不对,许有洪半年前就去世了。他朋友“呸”了他一声,骂道,你咒谁呢?
王友挂了电话,无奈地朝老太太摇摇头,老太太却点了点头,感叹地说,唉,现在的人,忘记性真大。她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遗像,说,老许啊,虽然别人不记得你,但总算有个人记得你,总算有个人来看你啦。老太太打开柜门,取出一本又小又薄的名片簿,说,王友,你看看,老许生前留下的名片很少,总共就这么多,你的名片就在里边。王友接去一看,果然他的名片夹在许有洪的名片簿里,他仔细地看了看,这还是一张比较新近的名片,因为头衔是他当了主编后的头衔了,这事情也不过才半年。自己怎么就会忘记发生不到半年的事情呢,他到底是在什么场合把自己的名片给许有洪的呢。
老太太告诉王友,许有洪去世前,把名片簿交给她,说名片簿里留下的,都是平时关系特别好的人。以后她孤身一人,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们。凡是不够朋友的人,他都没有保留他们的名片,凡是保留下来的,一定是够朋友的好人。可是,许有洪去世后,老太太挨个给名片簿里的人打电话,却没有人记得许有洪,也有几个人,依稀记得许有洪这么个名字,但一旦问清楚了情况,得知许有洪去世了,就立刻糊涂起来,再也想不起任何关于许有洪的事情了。老太太说归说,她也知道王友并不完全相信她说的话,所以老太太又说,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试试,这名片簿里边的人,你随便打哪个,看他们肯不肯来,看他们记不记得许有洪。
王友觉得很荒唐,他不可能去打那些电话,一个连他自己也不认得的人,他凭什么去责问别人认不认得他?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不打也罢,打了也是白打,没有人会来的。老太太请王友坐下,向他表示感谢,感谢他肯到她家来,肯来看一看许有洪的遗像,老太太说,这对许有洪的在天之灵,是一个安慰。
王友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许有洪的遗像,许有洪笑眯眯的,确实对他很满意的样子,王友还是想跟老太太解释清楚他真的不认得许有洪,但话到嘴边,他却再也没有说出来。
老太太开始给他讲许有洪了,她说许有洪活着的时候经常说起王友,说有一次王友喝多了啤酒,尿急了,也没看清标识,一头就钻进了女厕所,正好许有洪跟在王友后面上厕所,发现后赶紧替他挡着女厕所的门,看到有女同志来,就骗她们说厕所坏了,不能用。后来王友从女厕所出来,尿畅快了,酒也醒了,还反过来责问许有洪,为什么站在女厕所门口,是不是想偷窥呢。